边说,傻瓜,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理解你么?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隔了一会,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严肃,清缇,我想和你说件事
唉呀,锅里还煮着汤呢,我差点忘了。我霍地站起来,一溜烟跑去厨房。
我已经预感到俞信想要和我摊牌,可是我无法接受他对我说出那些残忍的话,我不想听。只要我没有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我就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算我在自欺欺人也好。
我从厨房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汤碗放在桌上。热汤里倒映着我水汪汪的笑脸。
不等他说话,我抢先开口,俞信,我想一个人去a城散散心。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夜里,我们背靠背躺在床上,月光将房间铺展成淡淡的金色。晚风轻轻拂动窗帘,也抚弄着我纷乱的心弦。
我知道,身旁这个男人,虽然近在咫尺,心却已经远隔天涯。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他的眼神,他的拥抱,他的笑容都已经失去了从前的温度。连他的呼吸都已经繁衍成悠长的叹息,隐隐回荡在空气里。
4
翌日,我背着旧旧的背包,只身一人,坐在长途客车上。一路摇摇晃晃,靠着车窗,看天,看地,看人群。就这样颠颠簸簸的到了a城。
然后,找了一家很小的旅馆住下。
半夜里,开始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我浑身酸软,躺在被窝里一直抖,一直抖。脑袋昏昏沉沉。
此时此刻,俞信在做什么?不愿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他居然连打个电话假装关心我一下都懒得做。难道我们多年的感情真要走到尽头了么?真的无力挽回了么?而我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逃避能改变残酷的事实么?
太多太多话,想要说,说不出来。多想这一刻能有人听我说说话。
父母都在千里之外。不能给他们打电话,不能让他们知道女儿正在受委屈,正在被人欺负,他们会很难过。我亦会很自责。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会是俞信么?
耳边却传来敬晓的声音,清缇,怎么没来上课?病了吗?
我在a城。我吸了口气,轻声问,敬晓,你还想念你女朋友吗?
那端沉默了一阵,想,很想。
你现在恨不恨她?我问。
不恨。他顿了顿,因为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伤害我了。
敬晓,假如爱情走到尽头了,怎么办?
微笑。唱歌。或者抬起头,看天空的云。
原来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我哽咽着,艰涩的笑。
这一晚,我对着话筒,跟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将内心沉积的话全部倾泄出来。我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滔滔不绝地剖析着自己的伤口。直到鲜血淋漓。我才发觉,原来这些年来我对自己有多残忍。多刻簿。
我无法抑制的说着,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一直到气若游丝。我无法确定,过了今晚,我还能不能活着。我无法确定过了今晚,我还有没有勇气再直面自己的灵魂。
忘了是怎么睡着的了。只隐约记得做了个梦。梦里我陷入一片火海。浑身焦灼。
5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四周一片洁白,静谧安详,灿烂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斑斓耀眼。
敬晓逆光坐在床边,静静的削一只苹果。光线将他的轮廓构勒出一副清晰的剪影。
你醒了。他转头看向我,昨晚你发烧的很厉害。
你连夜赶来的么?我哑声问。
他笑笑,继续削苹果。
如果整个故事发展到这里,情节亦能算得上在情理之中的话。那么接下来,敬晓告诉我的一切,就是一个突如其来转变,将我的心于瞬间跌入谷底。
原来,跟敬晓分手的女朋友就是飞飞,而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是,飞飞一直深爱着俞信。
其实那日我看到在俞信车中的那个女子的背影,就已经猜想到了三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把夺人之爱的罪名联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
原来,我从前伪装的幸福,飞飞早已经清楚我是在对她做戏。而我自以为高明的演技,不过是演给自己看罢了。这是何等的愚蠢?
终于,我的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下来,我问敬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活在痛苦里,你现在明明是不快乐的。他静静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温柔。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缇,我知道你会坚强的。他冲着我深深的点了点头,我赶来a城是想跟你告个别,过几天我就要去福建了。叔叔在那里有一个农庄,要我过去帮忙。
那你还会回来吗?我问。
难说,搞不好,许多年以后,我会带着老婆还有一大群孩子回来。他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只要你不带一大群老婆回来就行!我说。
两个人都笑了。
6
天空碧蓝,几缕白云,悠闲自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时隐时现的山峦,忽明忽暗的村庄,在眼前不断靠近,扩大,掠过,后退,渐淡,飞散。
一个人坐在回程的长途客车上。我看见玻璃窗上映照出来的自己,那一张在万丈阳光之下,被雕琢出斑斓寂静的脸。安然,恬淡。
对于那段已经腐坏的爱情,究竟是放弃还是继续,答案在我心中已经成形。
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到那个真正爱我的人。
从此,跟他一起笑。一起唱歌。一起抬起头,看天空的云。
2006-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