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日,巧姐看嫂子与她掉眼色,先就说吃饱了,将筷子摆在碗上,告了罪正要出去,狄婆子便拿素姐发科:“你如今事忙,这菜越发的不中吃了。”
素姐连忙站起来陪笑称是。
狄希陈正大块红烧肉吃得快活,听得这话不由的又夹了一块肉品品,味道好极了,正想为妻子说句公道话,看他老子喜笑颜开的冲着他笑,张开的嘴不好就闭上,只得胡乱夹了筷子菜填进去。
“既然京里寻了个灶上的,以后厨房里就交于她。你家前日来商量你兄弟与小巧姐何时毕姻,一头是小姑。一头是弟媳妇,嫁妆的事你用心料理。”狄婆子慢慢说道。
素姐笑着,婆婆说一句,便应一句是。这回狄希陈也看明白了,老太太要下手收拾调羹了,教素姐不要多管闲事,只有那个老爹还在笑,只怕他笑得越欢,老娘下手越狠。
从这一日起,素姐就忙了起来,狄希陈是候选知县,在京里赶着回家,什么都没有置办,如今都不好出得门。请了人在家与他做圆领,打腰带,又要差人去寻梁冠、纱帽、鸂鸂补子、朝靴等物。素姐自己也要做袍,穿珍珠头箍,买霞帔。这些还好,可以跟娘家一起合买,出银子罢了,不费大多功夫。
小巧姐的嫁妆却是恼人,本来是个寻常的秀才妹子嫁与秀才,不过八步大床,描金衣柜,雕花斗桌,再加上做衣服打首饰,也不太费事。如今做了知县大人的妹子,标准上去了,嫁妆的内容也变多,样样都要先问婆婆再与巧妹妹商议。素姐两头着忙,抽空子也还要照管儿子,乐得不去碰婆婆的丁子,将调羹的事放过一边。
狄婆子便放开手与调羹过不去。起先是装病不起,不能与众人一处吃饭,要叫调羹单独做与她吃。渐渐便说她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没煮烂。做了干饭,想吃稀饭,烙了饼偏要吃面。素姐下厨时身边有两三个人打下手,不过使锅铲而已,到调羹,就只得她一人,从天亮到三更,使得她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调羹也是个要强的人,等到狄婆子睡下了,洗晒不停,将自己上上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叫人挑不出她一个脏字。
调羹是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应得及时跑得飞快,狄周媳妇子好事,常找她说话,她也不开口埋怨半个字,叫人搬不了舌头拨弄不了是非。
狄婆子见这计不成,再生一计,饭食上不与她多事,偏是病了身上动不得。说媳妇跟女儿事忙不要她们服侍,只爱调羹。白日里要她扶着到处走动,拿东拿西,晚上打发狄员外书房住,要调羹陪她。明水地方本来多水,时近夏月,蚊蝇多得不得了。调羹打个地铺,方才睡下,不是要茶,就是要小解命她来扶,略躺一会,又有蚊叮咬,隔着衣裳,叮得到处是大包,怕狄婆子说她,狠命的忍着不抓挠。看见狄员外与她说得一两句话,伤筋动骨的骂她。调羹一一都受了。
狄员外也心疼新人,碍着大夫人,不敢打抱不平。再者又受得当初童奶奶大教,不说狄婆子不好,狄婆子骂调羹,他还跟着说调羹两句,只暗地里跟连举人诉苦说调羹极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举人纳过几房妾的人,当是领过夫人如此这般大教的,便教他等狄婆子自已不好意思起来,再觅时机帮他说话。
其实狄婆子不是坏人,只是当家作主惯了的妇人,道狄员外从来是数一数二的都元帅,临老了居然还想纳妾,一时下不了台阶。这等的作践调羹,心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看那调羹又十分逆来顺受,日子久了,那不好意思也露出三两分来。狄员外便请了连举人娘子来做说客,狄婆子心里吃醋捻酸,也不得不收拾了东厢房,与调羹开了脸,正大光明的摆酒请客,与狄员外做了妾。
调羹极有福气,不久便有了身孕,狄婆子免不得心里着了恼。脸上又不好表露出来,看狄员外如此欢喜,更是生气,有心怪他,又不能说出口。再加上巧姐将要出阁忙碌,五十来岁的人,身体就差下去,装病变成真病,慢慢的不好起来。
素素冷眼看那调羹,虽然有宠,却不骄。狄婆子没有给她半个人使,厨房里的事半点也没放下,平日里做完了饭,便在她自己屋里做些小衣裳。到了时辰自去请安问好,退了下来也不与管家娘子多事,有那不长眼的媳妇子与她过不去,她也只当春风吹过石头,不惊不恼,倒让素姐觉得可敬可爱。只是婆婆那里心结不解,素姐也不好伸出橄榄枝,和她相与,暗地里约束自己院里的媳妇丫头,不许寻她不是。
且说薛家定下十月初五,要娶巧姐过门,素姐一头是兄弟娶亲,一头是小姑出嫁,恨不能学哪吒分出三头六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