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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希陈便要回家筹划新开作坊。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明水。才进了庄门,便直奔自己住的东院。
此时已是九月中旬天气,素姐抱了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儿子小全哥也坐在一边写大字。突然间闯进来一个满身灰尘一身臭味的男人,倒唬了小全哥一跳,小人儿站起来跑到妈妈跟前,拿了小笔当刀使,挡着不让坏人上前。谁知道甩了坏人一脸墨水,他也不让开,还是陈嫂一边笑一边抱起了小全哥教他喊爹爹。
狄希陈看儿子半年多不见,都不认得他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嘴里就说不出话来。素姐也是又好笑又心酸,命人烧了热水叫他马上去洗澡,亲自寻了他替换的旧衣送入屋内。等到狄希陈涣然一新的才开门,小全哥早等在门外,就扑了上去叫爹爹。狄希陈一把抱住他,觉得儿子不但个子长高了,也重了好些,抱在怀里沉沉的。便一边问他功课,一边抱着他走向素姐跟女儿。
素姐有千般言语,当着众人也不好开口,给他看了看女儿,一家四口便去给公婆请安。那老两口的景况也不必细说,自是欢喜,又听得要跟杨尚书合伙做意,料得再也无人敢打他家主意,一家人更是欢天喜地,就是素素也觉得身上一下子轻了好几斤,走路都有些发漂。
到了夜深人静,狄希陈与素姐两个仍然坐在被窝里脸对着脸儿说话。提到分家财,狄希陈就叹气道:“你也太任性了,这是什么时代?当是两千年哪,分钱给娘家兄弟天经地义。爹娘背人着好生说我。”
素姐冷笑道:“当初变卖的都是我的嫁妆,赔了赚的都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他们管不着。”
狄希陈也知道素姐的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何况话是出说去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只好日后想方儿再补救,此事再说无益。便转了话题又说些京里的趣事儿,问她,薛如卞新娶的妾她可见着了。
“倒是生得十分不错,只可惜不是个女儿。”素姐学婆婆的口气说,又笑道:“我家大弟媳气得在家哭了几日,死活不肯跟着上船去任上,还是连举人亲去房内劝了她才好了。”
狄希陈便笑道:“薛老大的日子怕不好过,我瞧着那个妾比连家小姐能干多了。”
素姐便道:“薛家终归不如连家势大,有娘家在背后,那妾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又笑道:“好不好,与我们什么相关,且慢慢看着罢。”
狄希陈知道素姐跟她大弟媳妇平日不怎么合得来。连小姐是个大家小姐就有些清高,看不惯素姐从前是个母老虎,不肯与她亲近也罢了。在家凡事又踩着龙氏,不免打着老鼠伤着玉瓶,又扫着素姐面皮。素姐虽然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念着龙氏对她也是真心诚意的好,就不喜欢这个大弟媳。只好又转移话题拣那高兴的事说。
“如今咱们是再开个作坊,还是就着原来的扩大?”狄希陈多少有些想偷懒,不想另起炉灶。
素姐笑道:“这个咱自己留着也好有个退步,当然另开一个。我看靠近湖边我们那山地就好,沙子尽有,又是水路进出,修个码头不比修路省事?”
狄希陈方明白素姐打得主意,果然日日闷在家里的人,无事就会算计。
便与她一一商议妥当,素姐提前拿出作坊赚的钱来在湖边修个码头另建作坊。又照着旧例,在自己庄后边盖了些房子做员工宿舍,工钱就照旁人的作坊差不多少,只是这房子白住。那些节,有田种好过活的人不屑做工,做工的人家,都是没有田产养不了家的,见工钱也不少,又白给房子住,放出消息去就有人来投。不上两个月功夫房子盖得了,人也招齐,就将新作坊起了名字叫做福来,要讨杨尚书老人家喜欢。
因一切都有旧例可比照去做,便不怎么觉得烦琐,唯有计伙计因去了新作坊没有红利,不肯去,宁愿只给狄家做伙计,倒正合了素姐心意。狄希陈便将新人老人掺合了分开,过了十来日新作坊烧制的各样器皿便堆积起来,积二十日一船顺了水路运到京里去,自有相家接手。
狄希陈回家,这般作为,当然落入了有心人眼里,那王胖子消息灵通,打听得是与杨尚书家合伙,后悔下手慢了,在家气得拍碎了好几个茶杯,总是无可奈何。还要备了礼赔了笑来贺他。
转眼到了年下,素姐与计伙计算好了帐,将红利一一封好,送回娘家。薛教授夫妻还道不应收,亲自坐了轿来狄家庄上推辞一番,方才笑纳了。小巧姐夫妻固然是喜欢收了,那龙氏跟老三却是知道素姐本不应分钱给他的,素日里两个人最不受人待见,只有素姐顶着骂名儿待他们好,就把素姐感激到了十二万分。
明水是个小地方,早晨传说薛家小三做了股东有得分红,晌午就说他是个财主,晚上就有人来说亲。薛教授怕这个不成才的儿子把银子花费了,忙忙的就下了定,赶着腊月里就成亲,却也是雷厉风行。只有这个三弟媳妇王氏,成了亲方知道不是股东,不过是大姑子白送的银钱,只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没有后悔药可吃,更兼着薛教授老两口不苟言笑的压在上头,只得暂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安份过日。
狄希陈扬眉吐气,便要热闹过个大年,心时盘算做些新鲜玩意给儿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