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办完了再喝酒。”
狄希陈大着舌头道:“扫兴,拿了这里来办罢。”小九也道:“连官印一起拿过来,正好今天开开眼。”
果然小桌子飞快地捧了几封书信与官印箱子来,放了条桌上打发两个粉头道:“大人办公呢,你们两个出去歇会罢,弹月琴的乐师也去吃点子再来。”
狄希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条桌上开了箱子看,骂道:“还有我的私章呢,怎么不放在一处。”伸脚在小桌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看好了箱子,我自去找来。”
一边骂一边出去。李师爷跟刘师爷两个调眼色,就要辞了出去,小九一把拉住他们两个道:“无事,叫唱的们进来,趁我哥哥不在,咱们好好乐乐。”换了大杯要跟他们吃酒。
李师爷哪里肯留下,苦劝道:“九爷少吃几口,还有公事要办呢,狄大人已是生气了,咱们歇了酒罢”
小九笑嘻嘻道:“今天好意酬谢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九爷不快活了,你们也没好日子过。”
刘师爷见小九话里有话,他胆子又小。心里更想着先走,就拉了李师爷,两个人要灌醉小九才好脱身。重新又拿起大杯劝酒来。
小九还是叫进了两个唱的坐在他边上,装出一副浪荡子的行径。把两个粉头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喝到动情处,贴着他的脸哥哥妹妹起来。小九拉了两个粉头不舍得放手,酒也不吃了,笑道:“云儿雨儿陪我散散酒去。”跟两个粉头出门。走了一会又回来找刘师爷道:“云儿说要找你来呢,快跟我们一起去打秋千”这里小桌子见他出门,跟在后头喊:“九叔,快回来。”也追出去了。
书房里只留了李师爷一个,不知道是去是留。走了怕狄希陈生气,留下又不知道狄希陈是不是要找他们麻烦。他坐立不安,免不得在书房里转一两圈。那个弹月琴地乐师见两个妓女没来吃饭,到了书房边又没有听见唱,偷偷从窗外看。只看到李师爷在那里翻条桌上地东西解闷儿,有心要进去问一声儿,又不敢。站了窗外边打转转,叫过路的两个门子看见了。站了一处说闲话。要打听他家两个婊子去了哪里。
小板凳在墙头都瞧在眼里,翻了下去回内宅报于狄希陈知道。狄希陈就洗了把脸。鼓足勇气,装出一副皮笑肉不笑地笑脸来,回到书房。
李师爷见狄希陈进来,想来是有话要说,先要告辞。狄希陈道:“略坐无妨,这些文书还要请李师爷看看。”就捡了一张递他。其实刚才李师爷除了官印箱不好打开,都是看过了地。此时李师爷心里觉得不对,急于脱身,随口指着某处说好。狄希陈点头道:“李师爷才干都是极好地,你都挑不出错来,那我就用印罢。”开了印箱,翻了半日道:“印呢?”
李师爷此地已是醒悟,站了边上冷笑道:“狄大人何必惺惺作态。”
狄希也不抬头,一边乱翻一边道:“李师爷想想,刚才是谁拿了出来玩?”
李师爷并不说话,狄希陈心里也有些怕他狗急跳墙,忙高声叫人,外边地小桌子与几个门子都冲了进来。狄希陈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发抖,哑着嗓子道:“官印不见了。”他本是心虚,外人听起来却像是有几分着急。其中有个门子年纪大些,见李师爷像是急着要走地样子,忙道:“印丢了是大事呢,大人丢官,咱们也要打板子,大家都找一找。方才书房里还有哪些人?”
狄希陈就问小九跟刘师爷哪里去了,过了半日小九来说,刘师爷带了唱的云儿跟雨儿回家睡觉去了。闻讯过来地祝师爷并不知情,只当印真丢了,忙道:“快,大人快带了人去刘师爷家查一查。”
原来刘师爷没有妻子,一个人单住一间小院儿,李师爷说自家人多眼杂,刻地假章,私填的拘票等物都是放在他家。因两个人分脏,又要分些与别人,所以每做一件事,总要留个角儿下来,填了数字好分脏。此时哪里敢让狄希陈去抄。衙役们都有些知情,都不肯动身。狄希陈看他们都不动,知道要是此时自己软了就不好下台,鼓足了力气推倒了桌子,怒道:“都跟我去。”点齐了县衙里所有的衙役,先将李师爷关了空房,命人守着。狄希陈知道单叫人去,必不肯的,中国人的心理不做出头鸟,若是当众点人,没人肯做头一个说不的人,果然当众挑了十几个年轻的快手,个个都没有话说,顺顺利利带了去刘师爷家。
刘师爷一龙戏二凤,快活的如神仙一般。狄希陈带人砸开院门,他那里还停不下来。狄希陈命人守了前后门,自己拱了拱手道:“丢了一件要紧东西,都说是你,少不得我先替你翻一翻,去去嫌疑。”就与小九两个亲自动手翻,刘师爷起先还嘴硬道:“大人这是做什么?”小九猴精,就捡他眼睛落处翻,本来袋里还备了一枚狄希陈的私章,还没有寻到机会丢出去,就翻出了几枚假章与拘票等物。狄希陈冷笑道:“好大地胆子,原来你才是知县大人呀。带了这两个姐儿做见证。”气呼呼拂袖而去。
却说狄希陈跟九爷不在县衙,有那积老成精的一个老书吏就对了众人说道:“大人丢印不见得是真,若是真翻出些事来,咱们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没有几件见不得官地事?不如放了李师爷逃走,拼着叫狄大人生几天气,打几板子。可保大家平安。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都说妙,开了房门叫李师爷逃走。李师爷不肯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一命抵一命还是我赚了。”
其中一个快手不耐烦道:“你要寻死随你,咱们还有好日子要过,你若不逃,我就先勒死了你。”
李师爷执意道:“狄大人此去搜不到什么。他又耳朵软,你们去后宅求求夫人,就无事了。”
那个快手冲几个人使眼色道:“哪怕真没有什么,传说官印丢了,吵出来也不好看相,不如你早登极乐罢,你家地妻子我们替你照看。”说完了就掏出汗巾勒住了他,边上有人在房里架好了桌椅,提了他上去吊在梁上。等了半日,摸摸手脚都凉了,方照旧锁了门出去。
等狄希陈回来。跪了一院子地衙役,倒吓了一跳。听说是看守不严李师爷自缢。狄希陈心里就像被人打了一拳,对了满院子地人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祝师爷走过来扶了他进书房悄悄道:“是他们同伙灭口呢。大人此事还是放一放罢。”
狄希陈故意道:“他死了,官印怎么办?”
小九当了几个门子地面道:“刘师爷家没有,想来不是他,你们再找找,怕是李师爷还藏在那里。”就叫他们四下里找一找。果然一个门子在条桌底下摸出来了。狄希陈抱了官印叹息道:“李师爷这是何苦果然刘师爷得了县衙里老书吏地教导,一问三不知,只说这些东西都是李师爷寄放他这里地,从没打开看过。狄希陈审了几次,都是一般说法,众书办又跪了替刘师爷求情,狄希陈也只有照着刘师爷的说话,将罪名都安在李师爷身上。另挑了两个老实书办做刑房与钱粮师爷。
此案也哄动了四川。县衙里头铁板一块,就是李师爷家人,得了那位快手照看,也只说李师爷罪有应得,哪里敢说冤枉。布政使司与成都府里几位大人私底下各自推敲,倒真像是小吏们做出来的事一样,何况狄希陈为人还好,京里又有至亲做官,也无人追究此事真相。
唯有狄希陈见小吏凶恶,心里十分不安,素姐劝他道:“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我听祝先生说呢,官印去了这样大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个死,你也讨不到好处。”
狄希陈道:“存心吓他一吓儿,就是要找个借口去搜搜他们两个的家,趁便丢个私章搜出来就完了。谁当真要把官印丢了?打算让小九说他跟我闹着玩的。也没想到居然真搜出假章,还有些记帐地纸片,我收起来了,上面李师爷得大头,县衙里头大半都有分他银子,真审下去,那些人能生吃了我。”
素姐笑道:“你英雄不了几天,居然又胆小起来。”
狄希陈摇头道:“若是没有你们,连根拨起,再把我自己垫送在里边又何妨。我是男人了一回,你们怎么办?为了成全我的英雄主议,难道叫我儿子进宫割了小**做太监,女发到教坊司做娼妓?”
素姐叹道:“做官真难,做清官估计更难了。”
狄希陈笑嘻嘻道:“能为老百姓办些实事就行,当真一清如水又有能力的官儿,传说就海瑞一个,他可做成了什么大事?”
素姐拦他道:“别说了,小心人家听见。”
狄希陈就让素姐取了五千两银子,与小九一起青衣小帽,骑了两头小驴,在成都与临近的乡镇走动,遇到济贫院,孤儿院、施药局这类地方,就送上一百两,若是访得口碑好,就送上几百两。他送的开心,素姐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