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为为什么说要走呢?”这样的疑问已经跳到知秀的嗓子眼儿了,但她赶忙吞了口炸酱面,把话咽了回去。
“是因为海鲜的味道吧?紫禁城知道怎样才能买到新鲜的海鲜,他们的面碗里像是盛着一个微型的大海。像你这么喜欢海的人也真够少见的,好几个月整天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一出门就是去看海!”
知秀坐到电脑前,在互联网的信息海洋里检索到韩国地图,一一标出跟他一起开车去过的海边。
西海方向有仁川的月尾岛、泰安半岛、安眠岛、边山半岛,南海方向有珍岛、海南半岛、高兴半岛、加德岛,东海方向有甘浦、盈德、远德、注文津、江陵泗川,够13处了,知秀停下笔。
3年同居、3年相处的人,在知秀的颈上留下了3圈年轮,她的心里也将留下3圈波纹,直到永远。只要大海没有消失,树木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就会永远留在知秀的心里。这一点,知秀很清楚。
她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是啊,她宁可相信自己不知道。有一点她深信不疑,无论他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自己也是一样。这种感情是说不清的,有着无法理解的一面,但当风起时,却有丝丝缕缕理解的感觉化为泪水渗进心里,像咖啡伴侣在滚烫的咖啡中溶化一样。
一个人的生命中,可能有那么一段路,无人可以分享。
如果把自己的路延伸到对方脚下,便如同把对方罩入一张网中,让对方变成一条离开了水、在地面上无助地扑腾的鱼。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作为一个人,走过的路形成一个模式,他只能在这个基础上添加新的路、新的爱和生活。生活是残忍的,自始至终,人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就像路上生长的野花、野草一样。但有一点很清楚,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踏上的那条路不是过去,而是现实,是感情。人与那路上的风景融为一体,伫立在风景中时,或许会希望离开对方的视线,但这跟厌倦、疲惫、厌恶、憎恨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客观存在的,没有人能阻止,自己对自己也只能徒唤无奈。
某个瞬间,那些路,所有跟对方连在一起的路,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突然断开,消失了。一旦产生这种感觉,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只能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自杀,或离开。
放在桌子一角的手机响了,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般嚷着:快把你的耳朵贴到我的嘴唇上!
红色手机!知秀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3点25分,慢慢拿起那手机。
“喂?”
话筒里没有声音。
“喂?是您的吗?这手机”
电话一下子被挂断了。这种电话知秀已经接过一次了。
一星期前,她从景福宫站上了末班地铁,在车厢里长长的椅子上发现了这个红色的手机,似乎是谁不小心落下的。当时地铁上除了知秀就只有两个醉汉和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情侣,他们坐得离知秀相当远。知秀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打开盖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失主。
当她按下“语音信息”键时,手机里传出一个20出头的男人的声音:
“是我,哈哈哈!今天我去东崇洞了,给你买了个发卡。晚安!明天见面的时候给你。”
听声音那男人似乎有些醉意。
快下车的时候,知秀把手机放回位子上,打算留给地铁失物招领中心处理。可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让她总觉得放心不下,明明已经走到车门口了,还是折回来捡起手机放进了自己包里。明天,不,今晚,手机的主人应该会打电话来的吧?机主一定是个年轻女孩,自己只要跟她约个地方见个面把手机给她就行了。虽然有点儿麻烦,但偏偏自己看到了,又没经任何人同意听了手机里储藏的语音信息,就算是代价吧。
但是,并没有人打电话来,知秀想像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并没有打电话来说:“喂!这是我的手机。”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只有三天前的凌晨2点左右,跟刚才一样,手机铃响了,对方一言不发,在黑暗中紧闭着嘴,几秒钟后挂断了。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这并没有影响知秀的心情,很久以来,她的感情就像一只易于控制的驯服的小动物一样,总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心的栅栏里。
当然,她多少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摇了摇头,顺手把红色手机放回桌角。但那红色似乎有股魔力,总是牵引着她的目光,她想了想,拉开抽屉把手机放了进去。
看来还是得送到地铁失物招领中心去了。
知秀在互联网上漫游。
自己一件一件地送走他的东西,恐怕要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不,实际上,亲自去是应该的,但是,那些东西清晰地映射着自己和他过去的影子,散发出温馨的气息,自己恐怕难以割舍,而且,没有他在身边,自己也没有信心独自面对大海那苍茫无垠的悲伤色调,一旦走到海边,恐怕将无法回头。尽管如此,在整理跟他一起度过的3年时,知秀还是希望能具备最基本的礼仪,怎么办呢?用快递把这13样东西送到13处海边怎么样?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收信地址不是陆地上的某所房子,接收者也不是哪个人,但还是值得一试——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有很多难得一见、异乎寻常的人,他们不同意这个世界通用的法则,不相信国家、城市和法律,但他们之间可以制定适用于彼此的规则,签订合同,处理事情。知秀,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其中一员。
一片阴影投在知秀脸上,显得她的神情冷冰冰的,但掩不住她面容和眼睛的美丽。她正为寻找把他的东西送到大海里去的适当人选而忙碌地移动着鼠标。
蓝色屏幕上显示出多家快递公司,知秀四处发送着简短的委托书,希望能找到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东西的人。
的确,寻找合适的人选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互联网世界里无奇不有,有一生只吃蜗牛的人,有用女人的头发做乐器的人,还有拿别人的生命、自己的生命做交易像玩电脑游戏一样的职业杀手,甚至有要求别人用极端的方法杀死自己的人,有讨论各种自杀技巧的自杀同好会组织。
在用编码联系起来的互联网世界里,不存在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