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程差不多是那样的,但嗯,您得一直骑到头。”
“当然了,陆地尽头是最基本的。”
“不是这个意思,还要在海上骑,全速向前。”
强烈的问号和感叹号在两个人的眼神交流间来往。
玄宰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那个女人委托的事从一开始就很特别,这是因为委托人的想法或生活异于常人的缘故。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能像她所说的那样在海面上疾驰,如果摩托车能像水上摩托艇一样拨开水面疾驰的话,那一定是最广阔、最过瘾的快速疾驰,以300公里的时速乘风破浪。
玄宰点了点头,藏起自己的疑惑,扑哧笑了。
“在海上疾驰?真的很浪漫啊,目的地是哪里呢?”
“加拿大,横渡太平洋。”
“是那个枫叶之国吧?对不对?哈哈哈!”
“哈哈哈!是的,可能吗?”
“当然。”
“您一定得保证能那么做,我才可以把这件事委托给您。”
“”“您必须再次郑重发誓会尽一切力量做这件事。”
“!”
似乎空气中的面纱被揭开了,滑落在地上。微笑似乎冷却在嘴角,不是她的微笑,而是玄宰自己顽皮的挂在脸上的微笑温度急剧下降,嘴角变得冰凉。
这个女人现在精神正常吗?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是什么吗?照她说的意思,无论是悬崖峭壁、防波堤尽头,还是陆地尽头,全都无关紧要,只管骑着摩托车全速向前冲就行了。这么说,她那沉静的态度和明亮的眼神反而隐藏着极端的危险?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把她引向那个方向呢?
玄宰的心“咣咣”轰鸣着沉了下去。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纯粹的渴望,那是独自穿越绝望之后的大彻大悟。啊,结果竟是这样的!玄宰的期待完全落空了,悲哀在他的舌根处引起一阵苦涩,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掩饰性地耸了耸肩。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自己笑呢?
“这是人类极限啊。”
“应当是超过了吧。”
“这样的话,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吧?毕竟我也要冒着生命危险。”
“您非常爱惜自己骑的摩托车吧?”
“当然,就跟我的命根子一样,是我的朋友。”
“嗯,我猜想是这样的。”
知秀从放在旁边位子上的小背包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推到玄宰面前。
哦,玄宰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立刻费力地咽下一声惊叹。
55000万韩币!该死的!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不,应当说是清澈得近似透明,似乎感情的沙砾已经全部沉到了心底。这样的表情他似曾相识,像极了从前在统一路上飞走了的那个女孩走进围着铁栅栏的家门之前,回头看玄宰时那哀痛的眼神
那个瞬间,他感到透不过气来。黑色的一团,好像空气的黑色唾液和津液聚集起来正通过他的喉咙。
玄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嗯,这么说,她这次是要委托自己把她从生送到死,像送一件快递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件事都想骂娘,但那句脏话最终还是留在嘴里独自咀嚼了,酸溜溜的。他妈的!他的牙齿间咀嚼的是一种类似愤怒的东西,对命运再一次揪住自己的脖子、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击的愤怒。
您打算怎么办呢?而我,是一定要那么做的。
女人毫不动摇地直视着他的脸。哦,是真的啊!是真的。刚听到她说出这件事的那一瞬间,他打心眼里希望那只是一个玩笑,然而,他的不安被证实了,她是完全以一个顾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是。
玄宰通过对方端庄的表情和坚定的姿态确认她已经下定决心,感觉到自己徒劳的期待正在一点儿一点儿从被冲击打破的缝隙漏出去。
这就是另外一个人所能带给自己的最大的幻灭吗?
“我打听过摩托车的价钱,听说2000万能买一辆那种新款车,剩下的3000万是快递费用,这是我的全部财产。”
“”也就是说,摩托车必须驮着两个人从悬崖上飞下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摩托车会被水葬,这是把她送到另一个世界去的费用,而玄宰只要不干涉她,可以独自从海里游出来。只要穿上救生衣就能浮起来,不必担心会溺死。
玄宰无言地凝视着对面女人的双眼,她的表情诚恳,没有丝毫疑虑,正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心中涌起一团火,但竭力控制住了。
现在您是在开玩笑吗?是不是百无聊赖以至于昏头了?您是不是真的疯了?为什么?因为什么事才要这么做的?年纪轻轻有着大把好时光的女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喂!不能打消这个念头吗?生活是美好的,是有意义的。到底为什么这样啊?告诉我前因后果吧。虽然我答应帮助您,但这种事我没法做。小姐您也再好好考虑一下,最好改变主意。
诸如此类的话她一定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已经在自己的结账栏签完字了,脸上表情了无牵挂。
我已经把牌都亮出来了,你要做就做,不做就算了。这就是她的方式。既然肯出这样一大笔钱,什么都不问愿意为她做这件事的人一天找一百个绝对没问题。
眼睛火辣辣的。玄宰似乎被她的眼神刺痛了,轻轻咳嗽着悄悄把头转向一边,他的双眼里有水光闪动。
对了,事情终于发展到了这一步。骑着哈雷戴维森突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父亲,在海中自信十足又情绪复杂的那个女孩的话和表情结论早就写好了,就是这个。他们那时已经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还梦想过美好的爱情,因期待而沉浸在幸福中。
该死的!他妈的!背字走到底的家伙,就是我啊,真的是我!
他第一次对摩托车手、快递员的工作感到了憎恶。
是因为自己在摩托世界中走得太远了吗?要让带轮子的东西停下来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吗?玄宰感到自己的引擎——心脏像在燃烧。
只有自己被蒙在了鼓里,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早就准备好了。为了对面这个女人能取到通行证,所以y才会在自己出发之前打来电话吗?“陆地上已经再也没有你跑的地方了,在这片土地上,你无路可逃。如果要逃,就逃往大海吧!”是不是这样的呢?好像他们全都把脑袋凑在一起为她商量了这次作战策略似的。
如果真是那样,这方法简直绝妙透顶,让人不得不赞叹啊。最终,连令我的喉头被悲哀炙烤的爱情这种感觉也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感觉不错。”
“怎么不跟着我笑呢?”
“哈哈哈!”
“您的笑声听起来也不错。”
“这么说,这件事就说定了?”
“是的。”
“真高兴啊,您果然出言有信啊,我很满意。”
“毕竟有多达3000万的酬劳嘛,当然了,也得冒同等的风险。”
“哈哈哈!那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另外,请不要忘了,要一鼓作气冲过去。”
她感谢他,因为他处理事情干脆利落,没有令人烦心的里唆和一大堆问题,而且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为她省去了寻找别人的麻烦。
“当然了,摩托车本来就是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的。”
知秀凝视着对面那个男人宽阔额头下幽深的双眼,似乎那黑色瞳孔里有令人难以理解的激浪在翻滚。那是什么呢?不管怎么样,那个男人不动声色抚平感情波动的方法她很欣赏,不管那种感情是惊愕、愤怒,还是得到巨款的喜悦。
是风,是从满怀清风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清凉感。
这个男人似乎是个好人,是为我的生命提供最后一次服务的最适当人选,可以说,这个世界给了我最后的关怀。
在知秀无言的注视下,低着头的男人慢慢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
肌肉和骨骼匀称的男人身体、映射出他的精神和心灵的俊朗的相貌和端正的嘴形、感情丰富的眼睛,这时才真正投射到知秀的眼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