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走下阳台。突然,他知道他找到答案了,他一下子平静下来。所有事情都更清楚了。首先他必须
“他们要来这儿找你,你知道。”
听到这轻柔平缓的声音,他竟然摔倒了。一股战栗从两腿和臀间上升到下巴,牙齿直打架。他像猫一样一下猛转过身来。但是当他看到纳迪娜时,他的微笑消失了。纳迪娜穿着白色晚礼服,身上缠着薄如蝉翼的衣料。头发像晚礼服一样白,散乱在脸上。她看上去像脸色苍白的女巫。弗拉格害怕了。她轻轻向前迈了几步。脚上没穿鞋。
“他们要来了。斯图雷德曼,格兰贝特曼,拉尔夫布伦特纳和拉里安德伍德。他们就要来了。而且会像杀偷鸡的黄鼠狼一样杀了你。
“他们在博尔德,”他说“藏在他们的床底下为他们的黑女人伤心。”
“不,”她漠然地说“他们现在差不多就在犹他州了。他们很快就会来这里。他们会把你捣得粉碎。”
“闭嘴,下楼去。”
“我要下去,”她说着又向他靠近,现在是她在微笑了——令人恐怖的笑容。愤怒的颜色从他脸上褪去,浮现出他那奇怪、凝重的神气。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苍老无力。“我要下去然后你也会。”
“出去。”
“我们要下去,”她唱着,笑着这很恐怖。“下、下”
“他们在博尔德1
“他们快到这里了。”
“下楼去1
“你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办砸了,为什么不呢?邪恶的报应是很快的。人们都在私下议论你。他们说是你让汤姆科伦逃走的,让这个头脑简单的小杂种逃掉。他那么愚蠢,却足以蒙骗你,兰德尔弗拉格。”她的话越来越快,现在爆发出一阵尖笑。“他们说你的武器专家发疯了,而你并不知道这事。他们担心他从沙漠里带出去的东西将会用来对付他们,而不是东边的人。他们正在离去。你知道这些吗?”
“你撒谎。”他小声说。他的脸色像羊皮纸一样白,眼睛突起。“他们不敢。如果他们逃走,我会知道的。”
她的眼神越过他的肩头望着东方。“我看见他们了,”她小声说“他们正借夜幕离开自己的岗位,你的眼睛看不到他们。他们正离开岗位悄悄溜走。20个人的工作小组出去只有18个人回来。边境士兵在开小差。他们担心权利平衡正受到破坏。他们在离开你,离开你,而一旦离开你,当东边来的人要干掉你的时候,他们决不会动一根手指头。”
他要说什么。他心里藏着话,要迸发出来。
“你撒谎1他向她厉声喝道。他的双手拍在她的肩上,像握铅笔一样握住她的锁骨。他将她的身体举过头顶,伸到暗蓝色的沙漠天空,一踮脚将她扔了出去。他见到她满意而又轻松的微笑,眼神异常平静,他突然明白了。她故意激怒他这么做,知道这是唯一摆脱他的方法。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连忙俯下身,几乎失去重心,试图将她拉回。她的晚礼服撕裂了。他的手抓到那薄如蝉翼的衣料,听到一声撕裂声,手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
她摔下去了,脚朝下直挺挺向下摔去,衣服盖过脖子和脸。她没有喊叫。
她像焰火一样静静地落下了。
当他听到她落到地面的声音,弗拉格将头甩向空中,嚎叫着。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之中。
他俯身向护栏下看,见到他们在跑,仿佛铁屑被磁铁吸引,或者像蛆爬向腐肉。
他们看起来那么微小,而他则高高在上。
他将要飘起来,他决定重新恢复平静。
但这将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汤姆是晚上8点钟醒来的,天还是太亮,不适宜行走。他继续等待。尼克又进入了他的梦,他们还说话了,跟尼克聊天真不错。
他躺在岩石阴影下,看天逐渐暗下来。星星开始出现。他在打土豆饼的主意,但愿他还有一些。等到他回到那里——如果他确实回去了——他要把土豆饼全吃了。他要大嚼特嚼土豆饼,然后舒舒服服地呆在朋友的爱抚中。这里什么都有,人们也相当好,但人与人之间没有充足的爱。因为他们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如同植物在黑暗的地方难以良好生长一样,爱在只有恐惧的地方也难以发展。
据他所知,只有蘑菇和菌类能在黑暗中长得又肥又大。
“我爱尼克、法兰妮、迪夫和露西。”汤姆自言自语。这是他的祈祷。“我也爱拉里安德伍德和格兰贝特曼,我爱斯坦和罗尼。我爱拉尔夫。我爱斯图。我爱”
有些奇怪,这些名字轻松地从他嘴边滑过。如果回去的话,他是多么幸运。他还能记得斯图的名字。他又想到了他的玩具。他的车库、汽车,火车模型。他曾经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摆弄它们。
“老天保佑我,”他又轻轻重复“我不是一无所求。他使我躺在绿草地。他用油涂在我的头上。他让我在故人面前拥有功夫。阿门。”
现在是够黑了,他开始上路了。到11点30分他到达上帝的手指,他在那里吃了些东西。这里地势高,回头看着走过的路,他能看见大路上移动的光。他们在找我。
汤姆又向东北方向望去。极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岗岩堆。(在满月过了之后两个晚上,月亮已经开始凹下去)他下一步准备到那里。
“汤姆的脚累了。”他自言自语,但也不乏庆幸。事情本来可能比脚累了更要糟糕。“月亮就是累脚。”
他继续向前走,夜里面黑暗的东西在身边摇曳。凌晨躺下休息时,他已经走了将近40英里。向东不远就是内华达州——犹他州边界线了。
他的脑袋靠在衣服上。眼珠开始在眼皮下飞快地打滚。
尼克又来了,汤姆和他聊天。
梦中的汤姆皱着眉头。他告诉尼克,他很想再见到他。
但不知什么原因,尼克转眼就走了。
第68章
呃,历史总是不断重复:垃圾虫曾经在魔鬼的烤锅内被活活烤过——但这次没有锡沃拉的喷泉来救他了。
这是我应得的,这抵不上我应得的。
他的皮肤晒了曝,曝了晒,最后已经不是暗红而是黑色的了。他走来走去,担心有人会注意到他。垃圾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人洒上汽油后点上火烧过似的。他眼睛的蓝色由于经常的沙漠强光刺激而消褪了,看起来仿佛是太空中神秘的黑洞。他的穿戴与黑衣人一样——开口红条衫、褪色牛仔和一双破旧不堪、扭曲的牛仔靴。他已经扔掉了他的护身符。他不能戴那个。他要看起来无关紧要,而且像所有不出色的魔鬼一样,他被出局了。
他在烈日下停了下来,伸出瘦弱颤抖的手挡在前额。他就待在这里——他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他通过了地狱燃烧走廊来到这里。他忍受了杀死他父亲的司法官,他经受了特雷霍特的电击,他经受了卡利耶茨。经过奇特孤独的生活之后,他找到了朋友:劳埃德、肯、惠特尼霍根。
但,他把这些全丢了。他活该在魔鬼的烤锅上烤死。他能不能补偿呢?那个黑衣人大概知道。垃圾虫不知道。
他现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可能他那饱受创伤的头脑不愿意记忆。在他最后一次灾难性地回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后,他在沙漠里呆了一个多星期。一只蝎子叮了他左手的中指“这只倒楣的手指”(很久以前卡利耶茨在保坦韦尔用极粗俗的话来骂它),左手立刻像充水的橡胶套一样肿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冒着火。而他要继续干下去。
他最后来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感觉自己微不足道。当人们检查他的时候会谈论一些别的事情——导线、地雷等小物品。自从蝎子叮了他之后,垃圾虫头一次感到舒服。
时间无声无息地逝去了,他来到了保坦韦尔。有人会说“你尿床了吗,垃圾虫。”然后他抬头看,料想会见到比尔贾米森,但那不是比尔,而是保坦韦尔的里奇,笑着用牙咬着嘴,手指上黑乎乎地沾着油——他经常在赌场转悠,间歇地玩玩九球游戏。又有另外的人说“你最好快走,垃圾虫来了。”这话乍一听像斯特尔托宾,但不是斯特尔。那是卡利耶茨,他穿着那件陈旧,磨损了的摩托夹克。他越来越恐惧,看到他们都在那里,不肯平静的死尸复活了。里奇、卡利和诺曼,这家伙18岁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凶悍。他们都在街头议论他。喂,垃圾虫,为什么要烧教堂?喂,垃圾虫,你烧着指头了吧?喂,垃圾虫,我要买煤油吗?
卡利耶茨说:喂,垃圾虫,你烧了森普尔老太太的养老金支票时,她说了什么?
他想对他们大声吼,但声音出来时却很小“别问我森普尔老太太养老金的事。”然后他跑了。
其余的就是做梦了。把火药与车库里的卡车连起来。他手上在干着活,心事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人们见到他进来,在车库里进进出出。有些人还跟他招手,但没有人走过来问他做什么。最后,他带上了弗拉格的护身符。
垃圾虫做着他的工作,想着特雷霍特。
在特雷霍特,他们拿电击他,那儿的头儿有时看起来像杀他父亲的司法官,而有时像卡利耶茨。而这时他总是歇斯底里地发誓不再尿床。但他总是如此。
当卡车与导火索连好后,他又来到最近的飞机库,把那里的直升机连上导火索。他希望能有定时器,于是进到大厨房里找到超过一打的廉价塑料定时器。定上15分钟或半小时,当它们归零时会发出叮的一声,这时就知道该把馅饼从烤炉里拿出来了。而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它不会发出叮的一声,垃圾虫想,它们会砰的一声。他喜欢这声音。那感觉真棒。如果卡利耶茨或里奇想乘其中一架直升机走,他们会大吃一惊。他把定时器和直升机的引爆系统连到了一起。
当这些都做完了,他又恢复了一阵心智正常。他想了一会,到底做什么选择。他又环顾了一遍停在库里的直升机,放下手来。它们的气味像燃烧的帽子。但这不是保坦韦尔,在保坦韦尔可没有直升机。印第安纳州的太阳不像这里太阳那么毒。他是在内华达州。卡利和他的汽车都死了。他们死于超级流感。
垃圾虫回过头来,怀疑地看了看他做的工作。他做了些什么,毁掉那黑衣人的装备?这毫无意义,简直发疯了。他要拆除它,马上。
呃,但那是多么可爱的爆炸。
那可爱的火焰。燃烧的汽油照亮各个地方。直升机被炸到天空。多么美丽。
而他则突然放弃了他的新生活。他大步走回他的沙漠履带牵引车,一丝冷笑挂在他晒黑的脸上。他跨进车内然后开走了但没有走远。他在等待,最终等到一辆车从车库里驶出,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甲虫一样开过来。当它爆炸时,燃烧的油焰四处飞溅。垃圾虫放下双筒望远镜,向空中大吼,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但兴奋没有持续多久。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愧疚。
他沿西北方向朝沙漠开去,将他的沙漠履带牵引车开到近乎自杀的速度。那是多长时间以前?他不知道。如果他被告知这是9月16日,他只会茫然地点点头。
他想他将会自杀,因为他现在什么也剩不下了。所有的人现在都与他作对,而这是预料之中的。当你咬了喂养你的手时,可以想见这只手将握紧成拳头。这不仅仅是生活的道理,而且是公理。在车后面他带了三罐汽油。他要把汽油全泼在自己身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那是他应得的。
但他没有去做。他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力量,这种比自责和孤独强大得多的力量阻止了他。即使他像佛教和尚一样自焚也不足以赎罪。他睡着了。而当他醒来时,他发现当他睡着时一个新的想法潜入了他的脑中,那就是:补偿。
这可能吗?他不知道。但如果他发现什么发现什么重大的东西并且把它带回到拉斯维加斯那个黑衣人面前,这大概有可能。而且即使补偿没有可能,或许还可以赎罪。如果这办法成的话,他还有机会体面地死。
什么呢?什么可能呢?什么东西足够重要以做补偿,或至少可以赎罪呢?既不能是地雷或一队喷焰车,也不能是手榴弹或自动武器,所有这些都不够重要。他知道哪里有两架巨型试验轰炸机(这是未经国会批准建造的,通过账外国防经费支付的),但他没法把它们弄回维加斯,而且即使他能行,那里也没人会驾驶它们。仅仅看看它们的个头,它们也需要至少十人,甚至更多的人来驾驶。
他有一种特异功能,仿佛红外线能在黑暗中感觉到发热源。他很能干,能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感觉到这一片废墟后隐藏的东西,在这里有如此众多的军事项目实施。他要径直向西行驶,直达蓝色工程,那里所有事情刚刚开始。但是大灾难并不合他的胃口,通过他混乱但不是完全不合逻辑的思维,他想那也不合弗拉格的胃口。大灾难不管什么人都杀。如果蓝色工程的最初支持者想到这一点,情况将会好得多。
于是他从印第安斯普林基地向西北方向前进,进到纳里斯空军实验场的沙荒地,在铁丝圈前停住车,读了读上面的标志:美国政府财产,不得进入。武装警卫和警狗,高压电网。他撕开电网。像警狗和武装警卫一样,电也停了,垃圾虫继续向前进,不断修正他的进程。他被某种东西吸引着向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想那一定重要,非常重要。
履带牵引车继续向前走,载着垃圾虫通过多石的斜坡,这里仿佛是半突起的脊柱。空气停滞干燥。温度升到华氏100度以上。唯一的声音就是履带牵引车的马达声。
他上到一个小山,看看底下是什么,停下来看个究竟。
在下面有一大片建筑,在高温下亮光闪闪。半圆形建筑和煤渣堆。车辆在满是灰的街道到处停放。整个地区用三层铁丝网环绕,他还能见到网上的陶瓷导体。这不是路上那种指节大小的小传导体,而是像握紧的拳头大校
从东面有两条道可以通向警卫室。这里没有像标志,像“让卫兵检查照相机,如果你喜欢我们请告知你们的众议员”这样的标志。唯一标志是黄底红字,危险的颜色,直接写道:“立刻检查身份”
“谢谢你。”垃圾虫小声说。他也不知道该感谢谁。“喔,谢谢你谢谢你。”他的特异功能把他带到这里,但他知道就是这里了。某个地方。
他开着履带牵引车下了山坡。几分钟后他向警卫室那条路前进。路上有黑白相间的路障,垃圾虫跳下车研究了一下。这种地方一般有大的发电机保证紧急供电。他怀疑是否还有发电机能自然供应3个月的电,但他还是要谨慎小心确保万事无忧。他所想要的马上就要到手了。他不能让自己太急切以至于像微波炉里的烤肉一样被烤熟。
在6英寸的防弹玻璃后面,一个穿着军装的干尸向外观察。
垃圾虫俯身穿过警卫室的障碍,来到这个钢筋的门前。他把门打开。一切顺利。当像这样的地方必须依赖紧急电源时,一切都应当自动关闭。如果你正在洗澡,你就得在澡堂里关着,一直到危机结束。但如果紧急电源也没有了,所有开关又都打开了。
这个死了的警卫有一种干燥,香甜的味道,像准备烧烤时樟木与糖的混合物的味道。他没有腐烂:他只是风干了。在他的颈下仍有黑色的变色,这是一种标记。在他身后角落里竖着一支布郎宁自动步枪。垃圾虫拿起它走出门外。
他把枪调成单发,调了调目距,然后把枪端上右肩。他瞄准一个陶瓷导电器开了一枪。那里发出一声枪响,还有令人兴奋的火药味。导电器爆炸了,但没有高压电的紫色火焰。垃圾虫笑了。
他开着车轰鸣着通过门,然后进行检查。跟警卫室一样,这里也是开着的。他推开一点,然后蹲下身。在路的下面有一枚压发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知道,但他确实知道。这里可能有武器的;也可能没有。
他又回到牵引车上,挂上档,开过路障。通过时发出撕扯碾碎的声音,履带牵引机碾过了他们。沙漠的太阳直射下来。垃圾虫与众不同的眼睛高兴地闪光。在门前面,他跳下车,然后把车再发动起来。无人驾驶的车向前碾过把门全部打开了。垃圾虫冲进警卫室。
他闭上眼睛,并没有爆炸。这很好,它们完全失效了。他们的应急系统大概能运转1个月,或是2个月,但最后高温和缺乏常规补给把他们逼入绝地。他还是要小心。
同时,他的履带牵引车一直前进闯到一个长的半圆体墙前。垃圾虫跟在它后面大步走,赶上它后将它关上,这时闯到一个叫伊利诺斯街的地方。他跳上车,往回倒,绕个圈开到了半圆建筑的前面。
这是一个营房。里面很昏暗,弥漫着糖与樟木的气味。那里可能有20个士兵,大约50张床。垃圾虫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思索他到了哪里。这里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是不是?这些人曾经是某种防卫措施,但他们死于超级流感。
但建筑物正后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标志,他走上前去看。那里非常热。这使他兴奋得头怦怦响,有些发晕。当他站在标志前时,他开始笑了。对,就是这里。这正是他在这个基地里寻找的地方。
这个标志显示的是一个卡通人在洗澡。他正忙于洗生殖器,他们全身涂满泡沫,下面的解说是:牢记!为你们自己着想要天天洗澡!
下面是一个黄黑色符号显示3个朝下的三角形。
这是放射性的符号。
垃圾虫像孩子一样笑起来静静地拍着手。
第69章
惠特尼霍根在劳埃德的房间里找到他。他正躺在大圆床上,这之前他曾与戴纳于尔根斯同睡这张床。他的胸上放着一大杯杜松子酒,正出神地盯着头顶镜子看自己的形象。
“请进,”他看到惠特尼时说“别站在那里,用不着敲门。”
“你醉了,劳埃德?”惠特尼小心地问。
“没有。还没有。不过快了。”
“他在吗?”
“谁?无畏的领袖?”劳埃德坐起来“他不知去哪里了。午夜漫游神。”他大笑,又躺下去。
惠特尼压低声音说“你小心点自己说的话。你知道乱说废话不好,万一他”
“去他的。”
“记得赫克德罗甘的下场吗?还有施特勒顿?”
劳埃德点点头。“你说得对。隔墙有耳。他妈的隔墙有耳。你听说过这句话吗?”
“嗯,听过一两次。在这里确实如此,劳埃德。”
“当然了,”劳埃德突然坐起来把酒杯扔出去。玻璃杯摔碎了。“这给打扫卫生的,对吧,惠特尼?”
“你没事吧,劳埃德?”
“我挺好。来杯杜松子酒?”
惠特尼迟疑了一会儿。“不要,不加柠檬水我不喜欢喝。”
“嗨,天哪,别这么说,我有柠檬水。从那个小的塑料瓶里倒。”劳埃德走到吧台,取出一个塑料瓶。
“这个味道像柠檬水吗?”
“当然了,”劳埃德皱着眉头说“你认为它的味道像什么?干一杯?鼓起勇气来和我喝一杯。”
“嗯好吧。”
“我们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看风景。”
“不。”惠特尼断然拒绝。劳埃德正往吧台走,他停了下来,脸色突然就白了。他看着惠特尼,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好吧,”劳埃德说“对不起,伙计。味道不妙。”
“还好。”
其实不好,他们两个都知道。被弗拉格称为“新娘”的那个女人前一天从高处摔下。劳埃德记得埃斯海伊说戴纳不可能从阳台跳下去,因为窗户没有打开。但是顶层有太阳浴层面。他们猜想不会有人会滚下去。他们知道许多内幕。
他给惠特尼斟上酒,然后两人坐着默默地喝了一会儿酒。外面太阳正在落山,像红色的火焰。最后惠特尼以一种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真的认为她是自己跳的吗?”
劳埃德耸耸肩。“那有什么关系?当然,我想她是跳下去的。如果她嫁给你,你会怎样?再来一杯吗?”
惠特尼看看他的杯子,有些惊讶地看到他已经喝了一杯。他把酒杯递给劳埃德,劳埃德拿到吧台,用另一只手倒了一杯酒。惠特尼的头有些嗡嗡响。
他们又默默地喝了一会儿酒,看太阳落山。
“你听到什么有关汤姆科伦的消息?”惠特尼最后问。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巴里也没有听到什么。40号路没有消息,20号路、2号路、74号全都搜遍了但一无所获。他在沙漠里的什么地方。如果他继续夜行昼伏而且能够保持向东走的话,他会逃脱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能告诉那面的人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由他去吧,这就是我的意见。”
惠特尼感到不舒服。劳埃德又要危险地濒临批判老板。他的头更响了,但他很高兴。可能他很快就会找到话头,引出他今天要讲的话。
“我要告诉你,”劳埃德探过身来说“他现在众叛亲离。你听说过没有?这是第8个回合,而他却众叛亲离。而且没有别的人想为他做事。”
“劳埃德,我”
“再来一杯?”
“当然,我猜想。”
劳埃德又斟上酒。他给惠特尼递上一杯。
“众叛亲离,”劳埃德说,又回到他的话题“先是戴纳,然后是科伦那小子。他自己的妻子——如果她是的话——摔死了。你认为这是游戏吗?”
“我们不应该谈论这些。”
“还有垃圾虫。看看那家伙做了些什么。朋友尚且这样,敌人还怎么样?这就是我知道的。”
“劳埃德”
劳埃德摇着脑袋。“我完全搞不明白。一切运行良好,直到那天晚上他来了说那个老太太在自由之邦死了。他说最后一个障碍也被清除了。但打那时起一切变得古怪可笑。”
“劳埃德,我真的认为我们不应该”
“现在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能在下个春季发起地面进攻,我猜想。我确信不会更早。但等到下个春季,天知道他们会玩什么花招。我们本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不行了。况且,老天哪,还有垃圾虫要考虑。他正在沙漠里游荡,而且他妈的确信”
“劳埃德,”惠特尼压低声音“听我说。”
劳埃德探过身来,关切地问:“什么?有什么麻烦,老伙计?”
“我还不清楚我是否应该问你。”惠特尼说。他用力握住酒杯。“我和埃斯海伊、罗尼赛克斯还有詹尼恩斯顿,我们打算摆脱这里。你想参加吗?天哪,我一定是疯了才告诉你这些,而你跟他那么亲密。”
“摆脱?你们要去哪里?”
“南美洲,我想。巴西。那里应当足够远了。”他停了停,然后继续说“有许多人已经离开了。呃,大概不是很多,但也相当多,而且每天都在增加。他们认为弗拉格顾不了这么多了。有些人北上加拿大。那里对我来讲太冷。但我必须出去。如果他们收留我的话,如果我确信我们能够赶到,我就东进。”惠特尼突然停下来痛苦地望着劳埃德。这是一副知道陷得太深,走得太远的人的面孔。
“你是对的,”劳埃德轻声地说“我不会告发你的,老伙计。”
“这里一切都糟透了。”惠特尼难受地说。
“你们计划什么时候走?”劳埃德问。
惠特尼警觉地望着他。
“呃,算我没问。”劳埃德说“再来一杯?”
“不用。”惠特尼说,看着他的杯子。
“我也想。”他走向吧台,背朝着惠特尼说“我不能。”
“嗯?”
“不能1劳埃德断然说,然后转向惠特尼。“我欠他的。我欠他很多。在凤凰城他把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自那时起我一直追随他。这看来比实际还长。有时看来像终身。
“是埃”
“而且不仅如此。他给我带来了新生活,使我更出色或是成个人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不是原先那个人了,惠特尼,一点也不像。在他之前我一文不值。而现在他让我在这里管理,而我也干得不错。看起来像是我更成熟了。呀,他使我更出色。”劳埃德从胸前举起那块黑石,看了几眼,然后又放下了。他搓了搓手,仿佛手上碰了什么脏东西。“我现在知道我不是天才。我必须在本子上记下我将要做的事情否则我就会忘记。但有他在身后撑腰我可以发号施令,而且大多数时刻事情都做对了。从前,我所能做的就是听从命令,然后陷入困境,我已经改变了而且他改变了我。呀,这看来比实际上更长一些。
“当我们来到维加斯时,这里只有16个人。罗尼是其中一位,还有詹尼和可怜的老赫克德罗甘。他们正在等他。我们进城时,詹尼恩斯顿跪下来吻他的靴子。我打赌在床上她从未告诉过你。”他朝惠特尼咧嘴笑了笑。“现在她想摆脱。当然,我不是责怪她或是你。但对一项行动不满意是很容易的,对吧?”
“你决定坚持下去?”
“坚持到底,惠特尼。他的就是我的。我欠他的。”还有其他的没说,他对黑衣人尚存一丝信任,而且相信惠特尼他们难以逃出。还有其他的原因。在这里,他是弗拉格的二把手。而在巴西呢?为什么,惠特尼和罗尼都比他聪明。他和埃斯海伊会成为无足轻重的角色,这不合他的心意。他可能一时不在意,但事情有了变化。而且当头脑变了以后,他发现这很可能改变终身。
“嗯,我们大概都会成功的。”惠特尼无力地说。
“当然,”劳埃德说,他想:如果最终消息传到弗拉格我也不会替你们开脱。当他最终有时间注意到你,他南下到巴西时我也不会替你们开脱。你们大概不担心路途
劳埃德举起酒杯“干杯,惠特尼。”
惠特尼举起酒杯。
“没人会受到伤害,”劳埃德说“这是我的祝福。没人会受到伤害。”
“伙计,我为此干杯。”惠特尼热情地说,两个都一饮而荆
惠特尼过后不久就离开了。劳埃德继续饮酒。他在9点30分左右醉倒了,在圆床上倒头便睡。睡得很香,没有做梦。
9月17日当太阳升起时,汤姆科伦在犹他州古劳克以北一点的地方宿营。天气很凉,可以见到自己呵出来的气。他的耳朵又木又凉。但他感觉挺好。前一个晚上他来到一条废弃的道路,他见到3个人坐在火旁。3个人都带着枪。
汤姆科伦打算从一片缠绕的树林中绕过去——他现在处于犹他州荒芜地的西部——突然他踩动一小块鹅卵石,小石头咕咙咙地滚下山谷。他吓得浑身发冷。热热的东西一点点从他腿上流下,但他毫不觉察,直到大约1小时以后才发现。
三个人都转过头来,其中两人端起武器。汤姆的衣服很薄,不能抵御寒冷。他又处在层层阴影之下。月亮被一片云遮祝如果月亮这时候出来
其中一人松了口气。“是鹿,”他说“它们在这里挺常见的。”
“我认为我们应当侦察一下。”另一个人说。
“要侦察你自己去。”第三个人回答,于是不了了之。他们又坐在火旁,汤姆开始匍匐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看着他们的火慢慢地熄灭。山谷下时不时发出一些响声,最后全部消失了,他感觉一下卸了个大包袱。他开始感到安全。他仍在西部,他知道还应该小心,但危险已不是那么紧迫了,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印第安人和逃犯。
现在,太阳要出来了,就要爬到一片灌木丛中蜷作一团准备睡觉。必须搞一个毯子,他想。天越来越冷。像往常一样,他立刻就睡熟了。
他梦见了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