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指给他看,自己又接着睡。她头晚熬夜,凌晨四点过才回家,又看了一张碟片,是王家卫的2046,原本打算休息休息,放任自己好好睡一天的。汤禾米上门的时候,她刚打了个盹,精神奇差,没功夫与他亲热。这种状态,就算马龙?白兰度他老人家上门,她都是懒得抬眼皮的,何况区区汤禾米了。
汤禾米吃惯中式早餐,牛奶不对他的胃口,面包更是味同嚼蜡。他下楼去买了烧饼豆浆,柴绯又被他弄醒一次,起来替他开门。
吃过早点,汤禾米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开始整理他的东西,把内衣放进柴绯的衣橱,厚厚的一叠书和资料塞进柴绯原本就挤得满满的书架。他用u盘拷贝过来的文章与资料,得赶着存到电脑上去,柴绯的手提电脑设置了密码,汤禾米开不了机,于是摇醒柴绯,问她密码是多少。
捣鼓了一会儿,汤禾米口渴,毛手毛脚地到处翻找,只找到冰箱里的几瓶矿泉水。他要喝热的,不得不再度唤醒柴绯,问她有没有烧水的壶。柴绯叫他把矿泉水放微波炉里热热喝,柴绯很少在家吃饭,微波炉不常用,插头是拔下来放橱柜里的,汤禾米找不着,柴绯只好穿着睡衣,摇摇晃晃地替他张罗一阵,让他喝上了热水。
柴绯的睡眠被汤禾米搅得七零八落,临近中午,汤禾米再一次跑到她身边,小声问她饿不饿。柴绯没办法再睡下去了,睡眼惺忪地穿了衣服起身,恹恹地打电话叫外卖,好歹和他一道吃了午餐。
汤禾米有午休的习惯,吃过饭就上床。头一晚失眠,安定下来了,他打呼打得惊天动地。柴绯不适应他的鼾声,坐卧难安,一个人坐在露台的摇摇椅上,晃来晃去的,发怔。
直到黄昏,柴绯才恢复了元气,醒过神,恢复了与汤禾米打情骂俏。她鸡捉米似的在汤禾米脸上胡乱吻了一通,然后挽住他,说是得出去庆祝庆祝。汤禾米的意思是先把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收拾,柴绯娇滴滴地缠住他,叫他别管那些,happy要紧。
两人手挽手地出了门,站在过道里等电梯。柴绯住在8楼,电梯指示灯一格一格地往上闪灭,在8楼停住。笨重的铁门哗啦一声开了,出来一个女人。汤禾米与之四目相对,两下都呆了。
安静在这一天里都做了些什么,汤禾米不得而知,至于她是如何准确打听到了柴绯的住址,汤禾米更是没办法问她。总之,在他和柴绯亲亲热热外出庆贺他的成功出逃时,一到电梯口,迎头就碰上了安静。
短暂的僵局过后,汤禾米率先反应过来,他知道一场鏖战即将上演,而自己很有义务保证柴绯的人身安全不受侵害。他对安静的修养程度了如指掌,他明白她不是善类。
“你们、这是去哪里?”安静不太确定地冷冷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干嘛装蒜?”汤禾米有点气愤,安静的态度是对他极大的藐视。全世界每天有无数的男人发生婚外情,但要让安静相信自己丈夫的正常诱惑指数,竟是这么难。
“这么说,你俩是真搅在一起了?”安静重重地哼了一声,径直问到柴绯眼前来。汤禾米一闪身,横在了安静和柴绯之间,他怕安静动手。
“柴小姐,你也太糊涂了,”安静拖长了嗓门,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要考研究生,淡湾大学这么多实权派人物你不去傍,偏偏吊上汤禾米的膀子,你知道汤禾米是什么东西?整个一鼻涕虫!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啊,就这么一点点大!”安静伸出手指,比划着小指甲盖给柴绯看。
“我根本没打算考研,”柴绯从汤禾米身后挺身而出,声明道“你也不用贬低老汤,他的情形我都知道,我们好几个月之前就在一块儿了。”
“别别,我来和她讲!”汤禾米慌忙把柴绯拽到背后,生怕她受委屈。安静那膀大腰圆的块头,一拳挥下来,能把柴绯给揍扁了。
“安静,我跟你说,”汤禾米急巴巴地哀恳“这事儿,你别闹,也别找谁的麻烦,咱们争取平心静气地解决”
“怎么个解决法儿?”安静冷笑。
“你看这样好不好,家里的存款,全归你,那套房,也让你和孩子住着,愿住多久住多久,另外,我再想办法筹些款子,逐步地,补偿给你和孩子”汤禾米诚恳地说。
“哟嚯!”安静嗤笑一声,打断他“汤禾米,你可长进了,开口闭口谈钱,说说看,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要不,你提提条件,你觉着多少能了断这事儿?”汤禾米紧张得额头冒出汗珠。
“我要一百万,你给得起吗?”安静挑衅。
“你看,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儿吗?”汤禾米安慰她“我说过了,咱们力争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安静眼里腾出怒火,步步逼近,忽然间锐叫一声“汤禾米,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话音未落,她手里的皮包就劈头盖脸地砸向汤禾米,随着汤禾米的痛叫,皮包里的钱夹、镜子、手机,希里哗啦落了一地。
柴绯见势不好,正待叫人,物管公司的保安已经从监视仪里看见了他们的恶斗,眨眼间冲上来两名穿制服的小伙子,一左一右地制止住安静。安静尚不肯屈服,一个霹雳流星腿,高跟鞋横扫过汤禾米的膝盖,汤禾米猝不及防中了招,蹲下身,嘘嘘呼痛。柴绯忙扶住他,替他察看伤情。裤腿挽起,只见小腿内侧淤青了一大块。
“小姐,需要报警吗?”保安问柴绯。
“不用不用,”汤禾米抢先摆手“这是我们的私事,我们内部处理。”
“麻烦二位,把她送出去就行了,”柴绯客气地说“谢谢你们啊。”
两名保安会意,要撵安静。安静挣脱他们的钳制,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起,胡乱塞进皮包,悻悻而去,临走啐了汤禾米一口。
“去死吧,你!”她狠狠骂道。
打发了安静,两人无心外出,回屋检查汤禾米的损伤。幸而是冬天,汤禾米穿得厚实,受伤不是太惨重,但还是被安静的皮包搭扣划伤了下巴,手臂给安静的指甲掐出了几条血口子。柴绯找出创可贴,逐一为他清理。
“她就是这样,一泼妇。”汤禾米自我解嘲。
柴绯笑一笑,她倒是不特别意外,从下决心抢夺汤禾米那一刻起,她就作好了迎战的思想准备。尤其是见过安静的真面目,她更知道往后的激战是免不了的。安静闹得越离谱越好,她一撒泼,柴绯就胜券在握了。最怕的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女人,遇到丈夫变心,不吵不闹,隐忍地、沉默地、忧伤地注视着丈夫的一举一动,表面逆来顺受,其实是典型的怀柔政策,糖衣炮弹,最终做丈夫的往往心存不忍,回头上岸,即使当真一条道走到黑,离了婚,时日一长,多半会想起前妻的种种美德,对着眼前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追悔莫及。安静不是那样的女人,她没有那么深的涵养和心计,柴绯一见了她,就放了心。
“你这儿的物管真不错,怎么别地儿就没这么好?”汤禾米奇道。
“当然好,每月每平方米两块,能不好吗?”柴绯笑着拧了拧他的鼻子。
安静的吵闹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安排,星期五的晚上,他们如约去了商老先生的家。柴绯在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新奇士,汤禾米看着标签上的价格心疼,劝她别买了,每次都携着礼品,商老会不自在的。柴绯就笑他呆,说:
“礼多人不怪,这句老话你没听过吗?”
柴绯兀自付了帐。汤禾米离家出走时,荷包空虚,没实力摆谱,他们的开销大多是柴绯负担。柴绯在这一点上很看得开,丝毫不与他计较。幸亏汤禾米不讲究绅士风度,任凭她买单而泰然自若。
两人到了商家,老两口刚吃过晚饭,老太太正收拾碗筷。商老见了他们,忙招呼他们坐,又叫老伴斟茶。柴绯见茶几上有一本学术杂志,随手拿起翻看。商老就指给她看自己发表的一篇论文,一边谦虚道:
“主编约稿约了大半年了,实在过意不去,糊弄一篇,了解稿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