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的一家咖啡店里,阿信和阿圭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追忆着往事。阿信突然说:“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还真有点累呢!”
阿圭说:“走了这么多地方,渐渐地就会觉得旅途劳累了吧!”
阿信却说:“才走到这里就累趴下可不行啊前面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呢!”
阿圭问:“您预备在东京待上几天?”
阿信沉吟道:“嗯在东京有很多地方要去看一看”
阿圭说:“我感觉奶奶的青春时代都留在了东京啊!”阿信喃喃地说:“青春时代那个时候倒也确实是我的青春时代啊。”过了片刻,阿信又说:“当时也是拼命地努力生活着,可是现在回头想一想,还会觉得当时要是不那么做就好了,或者要是能怎么做,也许人生就会不一样,总之留下了很多遗憾”
阿圭有些吃惊:“哎,这可不像奶奶的一贯作风啊!”“可悲的是,很多事情不到事后是看不明白的。加代小姐的事情也是这样的。那一次遇到加代小姐,改变了加代小姐的人生不仅是加代小姐的一生,还有好多人的人生都因此而改变。”说完,阿信突然痛切地看着阿圭。阿圭被看得有点发慌:“奶奶,你怎么了?加代小姐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啊!”阿信一惊,回过神来:“如果没有遇到她就好了”
阿信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当年,在银座咖啡屋的后门口,阿信和这里原来的美发师阿鹤以及保安争执着。阿信自觉没有做错什么,银座咖啡屋的女侍们愿意让自己过来替她们梳头,自己是应邀而来的,名正言顺。可是那时候美发师的竞争非常激烈,阿鹤本来一直在这家店里做发型,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地盘被外人插足,为此已经收买了保安。阿信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阿信被保安推倒在地上。这时候田仓龙三和女侍们从店里跑了出来,龙三塞给保安一些钱,平息了此事。
一位女侍模样的人把阿信从地上扶了起来。在这之前,阿信虽然知道加代小姐就在东京,可是在学徒期间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她,况且在偌大的东京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阿信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能和加代迎头撞上。
加代认出了对方,立刻转身逃走,阿信也拼命地在后面追赶。她觉得如果这一次让加代逃掉的话,恐怕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所以阿信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奋力追了上去,不顾一切地跑着,渐渐地快要追上加代了。这时,加代绊了一下,几乎跌倒,高跟鞋的鞋跟飞了出去。她再也跑不动了,无奈地靠着电线杆,大口喘着气。阿信追了上来,可是气喘吁吁,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喘息着。半晌,阿信缓过气来,突然说:“当初在酒田的沙滩上,我就经常和加代小姐比赛谁跑得快。”
加代无奈地说:“那时候我就总是跑不过你我也知道,就算我逃跑,也会被你追上的。”
“穿着这样的鞋,那可是跑不快啊!”说着,阿信笑了“哎,鞋跟怎么了?”
加代叹口气说:“这还是洋货呢!我昨天第一回穿。”
阿信歉疚地说:“那一定很贵吧!真对不起。”
“阿信,你的伤不要紧吗?”
阿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伤”她刚想笑一笑,可是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蹲了下去“好疼”
“让我看看。”加代俯下身去看阿信的膝盖“这大概是碰到石头磕破的,划开了这么一道大口子。你伤成这样还能跑得那么快,真有你的啊!”阿信凝视着加代。加代说:“来,咱们去我那里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阿信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满满的:“加代小姐”
“来,你靠着我,只要走到大路上,就能等到出租车,忍耐一下”说着,加代抱住阿信,阿信再也忍不住了,脸埋在加代的肩头哭了出来。
“阿信”
“加代小姐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过去的那个加代小姐太好了”
加代努力忍住心酸,故作快活地说:“走好啊!”阿信说:“不行啊,加代小姐还要去店里呢!我可以等你下班”
加代却说:“今晚我不去了。只要待会儿给店里打个电话就行了。”
“可是”
“先给阿信包扎伤口要紧。”
加代将阿信带回自己的公寓。打开房门,阿信却后退了一步,踯躅不前。加代说:“进来啊屋里乱得很。”看阿信十分犹豫,加代又说:“怎么了?屋里没人,你用不着客气。”说着笑了起来。
阿信这才放下心来,忐忑地走进加代的房间,屋子里一片凌乱,书籍胡乱堆放着,衣服随手扔得到处都是,饭桌上还放着用过的碗筷。加代慌忙开始收拾,一边说:“我从店里下班以后,还要陪客人吃饭,很晚才能回来,一回家就困得不行,第二天一起来就得准备去店里家里就这么乱七八糟的。”
阿信连忙帮着收拾,说:“加代小姐怎么能做这些事呢?让我来干吧。”加代却说:“行了!只要有个坐的地方就行了”说着在刚收拾出的地方铺上坐垫,找出药盒“来,你快坐下,我们来包扎伤口。”
阿信不过意地说:“麻烦您了,让我自己来吧。”
加代坚持道:“阿信只要看着就行了。我会包得很好的。”
“这真是不敢当啊”“我想给你包嘛!”说着,加代不由得阿信不肯,径自给她涂起药来“这药涂上去,伤口会有些疼,忍耐一下啊!”阿信默默地看着加代。过了一会儿,她小心地问道:“高仓先生浩太先生还好吗?”
加代却没有什么反应。阿信又问:“浩太先生出去了吗?”
加代仍然没有做声。阿信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加代只是利索地缠着绷带。阿信又说:“要是他回来的话,我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缠好绷带,加代说:“好了,这样子就行了。”
“谢谢你。多亏了你,这下我好多了,已经可以干活了,我把这里打扫一下浩太先生要回来,这样总是不太好。”
加代终于说道:“不用了!谁也不会来的!”
“加代小姐?”
加代突然严肃地说:“阿信”
“哎。”
“你宽恕我吧!”加代突然跪下,深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到了榻榻米。
阿信大吃一惊。
加代说:“我明明知道阿信和浩太的感情可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实在没脸见你。”
“加代小姐”
“我害怕遇到阿信我该怎么向你道歉才好呢?不管我怎么道歉,这件事都是不可宽恕的。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阿信惊慌地说:“你怎么说出这些傻话”
“我私自拆看了浩太先生给你的信,浩太先生说会在那里等着你,我就替你去了因为我想跟着浩太先生。那时候我抛弃了家人,抛弃了家产,什么都不要了,我也背叛了阿信”
阿信劝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就不要再提了。只要加代小姐和浩太先生能够幸福地在一起,这就够了”
“阿信”
“反正浩太先生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可望不可即的。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从一开始我就不抱任何希望。”
加代沉默了。阿信接着说:“不过,当我得知加代小姐和酒田没有任何联系的时候,我很担心。你能和浩太先生一起回去一次就好了,让大家看到你们很幸福,老太太和太太会多么高兴啊!酒田的亲人们看到浩太先生这么优秀的人,一定会放心的。”
加代无奈地说:“如果我有这么幸福的话,我自己就会回去的。我经常梦见酒田的家人,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夜我也梦到过阿信。”
阿信痛苦地听着。加代又说:“可是,我过的却是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被浩太先生抛弃了!”
阿信大吃一惊。
“我们刚到东京的时候,他还经常来看我。可是即使他过来,他也从来不会告诉我他在做什么,然后又走了,一连两三个月不见人影”
阿信说:“他一定是去各个地方活动。现在各地的劳工运动都在高涨,地方上有佃农的土地解放运动,工厂里也开展了罢工浩太先生就是从事这些活动的,所以”
加代说:“这些我也明白。可是,他并没有答应会和我结婚。他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到我这里了,他早已经把我忘了。本来他就不爱我。”
阿信轻声问道:“有没有信来?”
加代轻轻地摇了摇头。阿信又问:“那么,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加代不语,阿信说“浩太先生的父母倒是住在东京”
加代说:“他们家是地方上的大地主,现在家人住在东京,可是他和家里人已经差不多断绝关系了”
这下子阿信也无话可说了。加代说:“我已经死心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抛弃了奶奶和父母,我是个不孝的孩子,我还背叛了阿信,这都是报应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过,能够遇到阿信真是太好了。刚才我害怕看到阿信,觉得非常痛苦,所以我逃跑了,可是现在我心里却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我并不是想要你宽恕我,可哪怕是仅仅向你道了歉,我心里也会轻松一些。”
“加代小姐”
“可是,我真没有想到阿信会在东京做美发师。我听人说过有一个新来的做西洋发型的美发师叫做阿信,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你。我还以为你早就在酒田嫁人了呢!”
阿信沉默了。加代不安地问:“你抛弃了那桩婚事跑到东京来,还是因为浩太先生的缘故吧?”
“不是,是因为我知道了男方的人品很差。我想要做一个美发师,是因为我觉得女子也应该能够凭着一技之长自立。这和浩太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加代感慨地说:“阿信真是了不起啊!我只是一个一无所长的咖啡屋女侍,每天稀里糊涂地度日,一点意义也没有。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阿信叫道:“加代小姐,你还是回酒田去吧!这样的日子,对加代小姐没有好处。”
加代苦笑道:“可我是一个抛弃了亲人和家庭的女孩,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阿信说:“老太太和太太都在盼望着加代小姐回去”
“可是,即便我不顾羞耻地回家,我也是个多余的人。我已经把加贺屋让给小夜了,只要小夜在就够了。”
阿信吃惊地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小夜小姐去年由于感冒得了肺炎,已经去世了”
加代恍若听到了一个晴空霹雳:“什么?小夜”
“加贺屋已经只有加代小姐了,请你想一想老太太、老爷,还有太太的心情吧!除了加代小姐,没有人能够继承加贺屋了”
加代沉默了。阿信又说:“如果加代小姐和浩太先生现在幸福地在一起的话,我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可是你说对浩太先生已经死心了。那么,你又何必在东京过这么痛苦的日子呢?”看加代依然没有反应,阿信恳求道:“拜托了,为了加代小姐,也为了老太太和太太,最好的办法就是回酒田去。你是加贺屋娇生惯养的加代小姐,却在东京做咖啡屋的女侍,我实在不忍心”
加代终于说:“如果我回酒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浩太先生了。”
阿信没料到加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呆了。加代又说:“如果我在这里等着,也许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的。”
“加代小姐”
“不管他对我怎么不好,他都是我初恋的爱人,是我抛弃了一切追随而来的人”
“加代小姐”
“我已经等了三年了。如果我现在回酒田的话,那我在这里痛苦等待着浩太的三年岂不成了徒劳吗?”
阿信无言以对,加代说:“阿信,我还是不回酒田为好。请你别再劝我了,就当没有遇见我吧!也别告诉酒田的亲人关于我的消息,求你了。”
阿信不忍地凝视着加代。她第一次知道了加代对浩太的爱情竟然如此强烈,她居然感到一阵轻松,心中已经毫无一丝对加代的怨恨。而对于能够如此热烈地爱一个人的加代,阿信由衷地感到羡慕。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了无论再说什么,在加代的爱情面前,一切都只是空虚的。
阿信一个人回去了。而且,那一刻,她亲手毁灭了自己对浩太的思慕之情。
阿信回到多香家,刚到大门口,小律就从里面迎了出来:“阿信姐回来啦!你的梳头工具呢?”
阿信一愣,小律拿出藏在身后的一个包袱,说:“哎,你把它落在哪里啦?竟然把挣饭吃的工具都弄丢了”
阿信惊讶地问:“谁把它送回来的?”
“是一个好帅的绅士呢!不过,师傅和别人都不知道,要是让她们知道了,阿信姐可要挨一顿说呢!这就像是当兵的丢了枪一样。”
阿信觉得十分奇怪,她知道自己是在银座和保安争执的时候,把梳头的工具掉到地上了,之后就去追赶加代,所以竟忘记了这回事。阿信正想着明天去那里找找看,谁知工具居然被人送回来了。是谁会特意送过来呢?一个很帅的绅士?阿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会有这么一个人。
第二天,阿信照旧去“雅典”咖啡屋给女侍们做发型。来到女侍的休息室,她看到只有染子一个人等在那里。
“哎,今天染子小姐第一个来啊?”
染子说:“我和别人换了一下。因为如果我过一会儿再来,这里难免有别人过来,我们就不能单独在一起了。”
阿信开始给染子梳头。染子悄悄地说:“听说昨天闹得不可开交?”
“哎,您已经知道了?”
“是我男朋友昨晚打电话告诉我的。”
阿信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您好心给我介绍生意,却弄成这个样子。”
染子说:“你这是说什么呢?该道歉的是我啊!都怪我给你介绍了那个糟糕的店,才让你吃了大亏,我男朋友也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是我自己不好。要是我老老实实地走开也就算了,可是我却跟他们争吵起来。”
“我男朋友也非常吃惊。是他让我请阿信到那边去做头发的,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当时他听到消息赶紧跑出来的时候,阿信已经倒在地上了。他慌忙给了保安一些小费,可是已经迟了,真是太让人惭愧了!”
阿信很惊讶:“哎?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真是给这位先生添了很多麻烦。”
“这是应该的,是他邀请阿信过去的嘛。不过,他长得很帅吧?”
“我我没有注意”
“嗯?他说过要把你落下的梳头工具给你送回去的。”
看阿信没有做声,染子说:“这么说,他还没有送过去?哼,当时我就说等我看见你的时候把工具还给你,可是他偏偏说这是他的责任,他要去给你道歉,原来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阿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是那位先生特意给我送去的啊我确实已经收到了。”看染子有些奇怪,阿信解释道:“当时我还没回去,是店里的小姑娘替我收下的。”
“这么说他倒是说到做到。”染子不由得开心一笑“他确实是个很诚实的人。可惜阿信没见着他银座那边,过几天还请你去梳头,你方不方便?”
阿信说:“我可不敢去了!我在这里有这么好的工作,不必跑到银座去就很好了。上回是因为染子小姐的面子才去的。非常感谢您,还望您能够谅解我。”
“可是,要是能够去银座的店里梳头的话,会抬高一名美发师的身价,而且在银座,梳头的工钱和小费都比这边高一档。我这都是为阿信着想,你马上就要自立门户了,还是能有一批有钱的客人为好。”
“可是我喜欢这里。像银座那么奢华的地方,无论梳头的工钱有多么高,也不适合我。”
染子高兴地说:“阿信,你这话正说到我心坎上了!就是嘛,银座有什么了不起?说什么那边的姑娘们知书识字,还不一样都是女侍吗?她们凭什么趾高气扬?哎,阿信,即使你自立门户了,也用不着担心挣不了饭吃,我们都是你的忠实客人。”
阿信感激地说:“谢谢您。”
“那么,咱们得写信告诉我男朋友,说你不去银座了。要是打电话去说,佣人不会让他接电话的。我男朋友那里有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物,啰啰唆唆的,最爱管少爷的闲事。谁让人家是大户人家呢?———这件事就麻烦阿信了。你就以我的口气写吧。”
阿信答应了。染子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还要写两封催人还钱的信。好像原来你替我写过吧?就和原来的一样,只要把名字改一改就行了。”
这时候八重子走了进来,染子叫道:“啊,第二位客人露面了!”八重子却说:“阿信,外面有一位客人找你。”
阿信有些迟疑,染子说:“我没关系,你去看看吧。”
“对不起,那我去去就来。”阿信走了出去。染子问八重子:“是个男的吗?”
八重子说:“猜错啦!是个女的。”
“那就好。我们要保护阿信,不要让她被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她可是个好姑娘。”
阿信走到门外,发现加代站在那里。她吃了一惊:“加代小姐?”
加代说:“你正忙着,我就把你叫了出来”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有人告诉我你到这里来做头发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多亏了加代小姐。快进来吧!”
加代说:“不用了,我想告诉阿信一件事。我想回酒田一次。”
“加代小姐”
“昨晚我一夜没睡。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家里有小夜在就行了,以此来为自己的不孝开脱。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小夜了,奶奶和妈妈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啊,想到这些我就如果我还无动于衷的话,自己就会谴责自己,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悔恨之中。我并不想在酒田待下去,不过我至少要回去一次,让他们看看我过得很好,这也算是我对自己不孝的道歉吧。”
阿信高兴地说:“太好了,你能决心回去真是太好了!老太太和太太多么盼望你回家啊!”加代却说:“就算我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我进那个家门。”
“你又说这些了”
“要是真那样的话也罢,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阿信说:“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回去的话,我们就一起走。”
加代一笑:“没事的,不管他们说我什么,都怪我不好。我心里早有准备了。”阿信不做声了。加代又说:“我的房间还留在那里,也许有一天浩太先生还会来我留下了纸条,如果浩太先生回来的话,我让他去找你。”
阿信一惊,加代解释道:“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如果我不在,肯定有诸多不便。所以就请阿信代我照顾他了!”
“加代小姐”
“多半不会有这样的事的如果他还想回来的话,就不至于半年多来杳无音信了。不过,我是担心万一他回来了那时候,请你务必通知我,我立刻就回东京,拜托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
“坐今晚的夜行火车。”
“我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了,咱们又不是这辈子不能再见面了!也许我会被赶出家门,那马上就会回来了。反正不管怎样,我不打算在酒田久住。”
“可是”
“我一定得在这里等着浩太先生。我如果不在东京的话,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阿信沉默了。加代深情地说:“阿信对我来说,浩太先生比加贺屋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阿信回到女侍休息室,继续给染子她们做头发。染子和八重子先后梳好了发型,阿信正在给茂子梳着。茂子问道:“刚才和阿信在后面说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在银座的一家店里做事?”
阿信很惊讶。茂子对染子说:“哎,那家店可是龙少爷喜欢的。”又对阿信说:“一点没错,就是那个人,据说她可是那家店里最红的女孩呢!”
染子说:“啊,我也听说过。据说她还上过山形的女校呢。因为人家知书识字,所以文人和画家们都很喜欢她。”
八重子说:“那不是正合龙少爷的口味吗?怪不得他最近老是泡在银座呢!”
茂子说:“据说那个女孩还会画画儿呢。咱们可没法跟人家相提并论。”
八重子叹道:“要和这样的女孩去争龙少爷,怎么争得过她啊!我们”
染子叫道:“哎,八重子也恋上龙少爷了?”
八重子慌忙否认:“开什么玩笑!谁会喜欢那个男人啊?他自以为有钱,一副挥金如土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个布商罢了!倒是染子对他颇有意思吧”
染子说:“那种男人我也不喜欢。只不过他是个要紧的客人,我才捧着他的。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魅力呢!真没办法!”
茂子说:“就是嘛,他既然装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那和银座那种奢华地方的女人倒是正好一对,般配得很哪!”
阿信无奈地听着女侍们相互调侃着嘲笑龙三。
傍晚,加代正在自己的公寓里准备行装,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加代恍然一惊:“是谁?”
“是我啊,阿信。”
加代大失所望,站起来打开门,说:“吓了我一跳,我这里很少有人来,我还以为是浩太先生回来了呢。”
阿信难过地说:“对不起,我向师傅请了假,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加代说:“我只是回去几天,什么都不必带回去,所以不用怎么收拾。”
阿信说:“回到酒田,什么都是现成的。那么,现在还有些时间,我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就算您不在,收拾干净了,浩太先生回来了也好些”
加代却说:“不用了!他不会回来的。而且我也不会离开太久。”
阿信说:“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在您回酒田的这段时间里,我把这里大扫除一下好吗?”
加代迟疑地说:“阿信本来就够忙的了”
“我很快就要离开师傅家了。等我自立门户了,自由的时间就多了。”
加代感激地说:“那就太谢谢你了。说实话,我也想收拾一下,可是我实在没用。”
阿信说:“这本来就难怪嘛。加代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干过这些。以后我会过来打扫的。”
“能够见到阿信,真是太好了!等下次我回到东京,就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可是,您要跟老太太、太太好好商量一下”
“我的想法并不会变,我要在东京等着浩太回来。我回酒田,是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心思。”
加代取出房门的钥匙,说:“这是钥匙。不过你可别勉强自己,要真的有空闲的时候再过来。”
阿信笑了:“收拾屋子、大扫除都是我的拿手好戏。我不会乱动东西的,尽量收拾吧!”
加代有点惭愧地说:“那就拜托阿信了。这么丢人的事,也只有阿信才可以托付啊!”说着,加代有些凄凉地笑了。
“那么,我就先收着了。”阿信收下钥匙。
加代说:“阿信,我们提前一些出门,路上找个店一起吃晚饭吧。”
“那多浪费啊,我马上就煮点什么。”
“我就要离开东京一阵子了,临走就奢侈一下嘛。而且我也想请阿信吃顿饭。”说着,加代忙忙地锁门,阿信赶紧帮忙。
没想到田仓龙三突然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加代吃了一惊,龙三似乎也有些意外:“怎么?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阿信很是诧异地看着龙三。龙三向加代解释道:“你昨晚和今天都没去店里,我想你一个人住,若是生病了很不方便。我找了半天才过来,这儿还真是挺难找的呢!”
加代感激地说:“真是的,让您特意过来,真不好意思。”
龙三看到了阿信:“哎,你不是那位美发师吗?昨晚害得你吃了大亏,伤口好些了吗?”
三个人来到了上野的一家餐馆,围桌而坐。龙三说:“真是很对不起阿信小姐。都是我多事请你过来,才惹下了这场麻烦。”
加代说:“田仓先生就是这样,只要女孩子向他撒撒娇,他就会百依百顺的。”
龙三说:“哪里,银座店里的人听说阿信小姐的手艺的时候,正好我认识一个要阿信做头发的女孩,所以我就冒昧地”
阿信说:“这么说,特意把我落下的梳头工具送回来的那位先生,就是您了?”
龙三说:“那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因为这个机缘,使得加代小姐和阿信小姐能够重逢,这件事总算还不是一无是处。还请你原谅。”
阿信默默无语。龙三说:“真没想到加代小姐是酒田米行的继承人,以前可一点也不知道。”
加代说:“以前我谁也不敢告诉,因为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我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龙三说:“我以前也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不过加代小姐也实在不是等闲之辈啊。”
加代说:“如果我不离家出走的话,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龙三说:“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我也听过不少这也是加代小姐的命啊。”
加代对阿信说:“田仓先生跟我聊过很多,一直很照顾我。”
龙三也对阿信说:“加代小姐想要到东京学画,说是要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可是她的心思全在恋人的身上,把学业都荒废了,我总是为了这个说她呢!”说着,龙三笑了“现在她终于要偃旗息鼓,退回老家去了!”
加代反驳说:“他和学画这两件事,我都不会放弃的。我很快就会回东京来。”
龙三有些意外:“怎么,你还要回来吗?那么我们就不给你饯行了。回到家里为自己的不孝道个歉,再回来的时候就要耐住性子,认真地学画了。等待恋人回来虽说未尝不可,但女人也应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否则只能一辈子都依赖男人了!”
阿信凝望着龙三,这时候侍者端来葡萄酒。龙三尝了一口,说:“那么,为了我们的再会干杯!”
看到龙三如此装模作样,阿信心中很不舒服。
这可以说是阿信第一次见到田仓龙三。可是在她看来,龙三完全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物。听说他是一个布商,可阿信并不知道布商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再加上听说龙三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泡在各处咖啡馆里,阿信觉得这真是一个荒唐的男人。染子、茂子和八重子她们大肆渲染的龙少爷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人,想来真是令人扫兴。甚至连加代小姐都受到这样的人的照顾,让阿信觉得非常难受。这么想着,阿信感到丰盛的晚餐也味同嚼蜡。她看也不看谈笑风生的加代和龙三,默默地吃着饭。
晚上,加代在上野车站坐上了夜行的火车,离开了东京。阿信送走加代,谢绝了龙三送她回去的好意,独自回去了。
阿信立刻就忘记了龙三,她心里牵挂的是回到酒田去的加代,以及就要迎接加代归来的加贺屋。她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加代能够得到家人的宽恕,大家能够欢欢喜喜地迎接加代的归来。
第二天一早,阿信提前起床,去浅草寺参拜观音菩萨。浅草寺内还昏黑一片,阿信独自祈祷着,因为傍晚的时候,加代就会到达酒田了,自己不能和加代同行,只好前来参拜观音,祈祷她能够平安地回到加贺屋
加代终于回到了加贺屋。站在门外,她感慨万千地凝视着店里。祖母邦子和父亲清太郎都在店里忙碌着,没有发现店外的加代。
加代转到后门,快步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有两个女佣正在准备晚饭,见到加代,都吃了一惊。一人问道:“你有什么事?”
加代没有理睬她,径自朝里走去。另一个女佣慌忙拉住加代:“你要去哪里?你是谁啊?随随便便就闯进人家家里!”加代甩开女佣的手,朝内室走去。女佣赶紧朝里叫道:“太太!您快来啊!”美乃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加代,顿时变了脸色:“加代”
加代却若无其事地说:“我回来了。”
美乃说不出话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加代,加代说:“看来妈妈身体挺好的,我放心了。”
美乃突然朝着店里大叫起来:“母亲!阿清!是加代啊!加代回来了!”
女佣们面面相觑,清太郎飞奔了过来。美乃看着加代,喃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加代这不是做梦吧真的是加代”清太郎也叫道:“加代”
加代说:“都是我一意孤行,让你们担心了。”
邦子走了进来,加代深情地叫道:“奶奶”
美乃对邦子说:“母亲,咱们的心愿成真了总算没有白等这些年”说着,美乃的眼圈不禁红了。
邦子一直默默地盯着加代,突然抬手打了她一记耳光。美乃大惊失色:“母亲”
邦子一言不发,扬起手又要打加代,美乃拼命地拉住邦子:“别打了!她好不容易才回来”
“没关系,不管奶奶怎么打我,我都没什么好抱怨的。奶奶,要是打了我,你心里就会好受些,那你就尽管打我吧!我做了这样的事,就算被打死也是应该的。我回来本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要打就尽管打吧!”
加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邦子默默地看着她。加代又说:“我抛弃了奶奶、爸妈,还有这个家,我走的时候,原本是不打算再跨进这个家的门槛了。我并没有想要道歉和请你们宽恕。这也不是能够得到宽恕的事情。可是我遇到了阿信”
美乃问:“你终于见到阿信了?”
加代点点头:“我听她说了小夜的事,所以”
美乃和清太郎的神情顿时黯淡了。加代接着说:“在这之前,我一直安慰自己说,即使我不在家,还有小夜替我孝敬你们。可是”
邦子也不禁黯然神伤。加代说:“我一想到你们心里该有多么难过,就难受得睡不着觉。我知道也许会被痛骂一顿,也许会被赶出去,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回来看看”
美乃悲喜交集,叫道:“加代”
“就算你们不让我进这个门也没关系,我马上就回东京。只要你们知道了我的心情就行了希望你们能了解我想要为自己的不孝道歉的心情。”
邦子突然说:“快去洗个澡吧!坐了一天火车,满脸都是煤灰,脏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加代沉默了。邦子又说:“洗完澡再说话也不迟。”
加代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邦子。美乃说:“加代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我一直觉得你肯定会回来的。太好了太好了”
美乃拼命地忍住泪水。清太郎虽然只是默默地看着加代,可是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看到父母的样子,加代心如刀绞。
过了几天,加代又因为回东京的事情和父母发生了争执。美乃斥责道:“你天天吵着要回东京,你打算在东京干什么?”
加代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去学画。”
“你在那里做什么咖啡馆的女侍,这个样子怎么能学画呢?”
“那是因为你们不同意我去东京,我只好在那里一边打工一边学画嘛。”
邦子说:“说什么去学画!我可看不出加代能成为画家,这一点我还是能看明白的。加代是有男人了吧?”
清太郎说:“母亲,你不要这么说加代,她不是那样的女孩子”
邦子却不理会,对加代说:“加代,你也到这个年纪了,有一两个喜欢的男人也是正常的。奶奶不是要责备你。不过如果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呢?”
加代沉默了。邦子说:“如果他有意和你白头偕老,为什么不来拜会一下女孩子的父母呢?这恐怕不是一个正经男人的所作所为吧?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无论你有多么爱他,也不会幸福的。这说明他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跟你交往,是这样的吧”
加代无言以对,心中十分痛苦。邦子又说:“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我不会强行拆散你们的。可是,那个男人居然不肯跟你回家你好好想一想我的话吧!”
清太郎说:“总之,加贺屋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加贺屋不能后继无人”
加代木然地坐着,心乱如麻。
自从加代回到酒田,已经过去三天了。阿信挂念着加代在酒田的情况,得空便来替加代打扫房间。她想着万一浩太回来了,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会让他住得舒服一些。她在心中祝愿加代和浩太能够幸福,愿意悄悄地用这种方式来成全他们。
傍晚,阿信回到多香的店里,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小律出来迎接她:“阿信姐,你回来啦!”
“我回来晚了,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小律却说:“不用了,阿信姐的手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些活你就不要干了!”
阿信说:“我在这里还是做杂工的呀!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好。我已经买好了晚饭用的菜”
小律说:“你得快点找到房子搬出去,不然在这里老是会被支使得团团转。”
阿信说:“没事的,我还想多干几天呢!我在这里受了许多照顾而且,一到真的要离开这个厨房的时候,还真有些难受呢。虽说是自立门户了,可谁知道能不能挣到饭吃呢!要是能够留在这里,一边干些杂活,一边出去替人做头发,也许倒是最省心的呢。”
小律感叹说:“阿信姐,你真是不贪心啊。”
阿信苦笑道:“我是害怕自立门户。真是没出息。”
多香走了过来:“阿信,你回来了啊!”阿信赶紧答应:“是,多谢师傅准我的假”
多香笑了:“阿信也真是不容易,连过去的主人都得去照顾。我帮你找到房子了。”
阿信吃了一惊。多香又说:“我托店里的主顾帮我找找看,她告诉我正好这附近有人要出租房子。房东是一对老夫妻,要出租的房间在二楼。你住在附近,要是遇到什么事情,还可以来找我商量,我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可以叫你回来帮忙。”
阿信感激地说:“谢谢师傅替我操心。”
“等你下回出去做头发的时候,顺便去看看房子吧。得快点定下来才好,不然老是悬着。”
“是。”
“你心里做好准备了吧?”
“是。”阿信不安地答应着。
阿信替染子挽头发时,染子关切地问道:“那么说,你决定住那里了?”
“是的,房东人很好,价钱也合适,我就决定了。”
八重子说:“这就对了,你一个人干的话,既不必那么累,赚的钱又能全归自己还是尽早搬出来的好。”
波子问:“那么说,到时候我们做头发就得付钱了?”
茂子说:“那当然了!阿信要靠这个吃饭啊,当然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阿信不安地说:“真不知道一个人行不行”
染子安慰道:“这可不像阿信说的话啊!没事的!只要你有信心,客人其实是要多少有多少的。绝对不会让你饿死的!”
茂子问:“阿信什么时候搬家?”
“可能就明天吧”
染子爽快地说:“那么,大家都去帮你搬家!”
阿信忙说:“不用了,我没有什么行李。”
染子说:“我们已经替你准备了很多家用的东西,你自己可别再买了。”
阿信吃了一惊,染子又说:“就交给我们好了。”
阿信终于要离开师傅的家,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虽然在师傅这里日夜辛劳,可是一旦要离开自己度过了三年时光的地方,心中还是十分失落,再加上对未来的不安,使得一向坚毅的她也难免郁郁不乐。
傍晚,阿信和小律一起打扫店里。阿信感慨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扫店里了”
小律伤心得说不出话来。阿信说:“小律,谢谢这些年你对我这么好,从你身上,我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安慰。我能够坚持到今天,多亏有你在这里。谢谢你,小律”
小律的眼泪夺眶而出。阿信又说:“从今往后,就剩小律一个人干这些了,你一定会很辛苦的,可是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小律打扫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阿丰她们在厨房里吃着早饭,阿信替大家沏了茶,郑重地说:“今天我就要告辞了,长期以来受了大家很多照顾,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你们,我就要走了”
阿丰说:“你真是遇上了好时机啊!一般来说,才当了三四年学徒,是不可能独立的。”
阿园说:“是阿信运气好啊!现在用不着手艺怎么高,只要稍微手巧一点就能挣到饭吃。嗯,你就努力挣钱吧!”
阿袖说:“不过,阿信的胆子确实不小啊!西洋发型的竞争那么激烈,阿信还敢自立门户。”
阿惠说:“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阿信就算做头发不行,光是靠着给人家做衣服、替人写信就足够生活了!”
阿夏讽刺道:“那样挣钱不是更多吗?”
听着师姐们的冷嘲热讽,阿信隐忍着,一言不发。
早饭后,阿信来到多香的房间,向师傅告别。
“用不着这么煞有介事地告辞,你不是就搬到附近吗?想要见面的话,随时都能见得到。”说着,多香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你出去做头发时客人给的小费。你新搬家肯定要添置不少东西。我给你存着这些钱,就是为了这一天”
阿信大吃一惊:“师傅”
多香又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完全靠自己的手艺来生活了。谁也不会帮你的,谁也不能依靠,你要有这个准备。”
“是。”
“但愿你能做一个客人们喜欢的美发师。”
阿信心潮起伏,无言地低头向多香致谢。
带着自己的一点行李,阿信来到新租下的房子里,先去茶室问候房东德造和阿金老两口:“从今天起,还请您二老多多关照。”
阿金说:“啊,有好多客人刚才就来了,正在等着你呢!”
阿信诧异地朝楼上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间,吃惊地发现染子、茂子、八重子和波子她们正在热热闹闹地整理着一大堆东西。染子看到阿信,叫道:“阿信,你怎么才来啊!”茂子高兴地说:“我们正好收拾完了。”
波子问:“阿信,你的行李呢?是不是有人帮你送过来?”
阿信说:“不我只有这些东西。”
八重子有些惊讶:“哎?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染子说:“那是当然了,阿信一直住在师傅家,只知道干活,几乎拿不到什么零用钱,连件衣服也买不起啊!所以我才跟你们说,就算是旧东西也没关系,尽管拿来便是,咱们才拿了这些过来啊!”茂子对阿信说:“这个小矮饭桌和坐垫,还有茶壶、茶碗是我送你的。”染子也说:“我想你大概还没有被褥,所以就拿了一套过来。放在壁橱里了。”
阿信打开壁橱,里面是一套上等的被褥“染子小姐”阿信感激地说。
染子笑道:“你别过意不去。店里有位客人家里开着被褥的专卖店,这套被褥是他当做小费送给我的。”
八重子又说:“这个锅和这些瓷器,是我在一位客人的店里买的,人家给我便宜了好多呢!我想有这些应该够了。”
茂子也说:“阿信以后就开始挣钱了,不喜欢这些的话可以买新的嘛。哎,先凑合着用一阵子吧!”波子接着说:“这是做针线活的工具我还要托阿信做针线呢。这是水壶和火盆,虽说是旧的,不过将就着还能用。”
阿信感激地说:“真过意不去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染子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算我们祝贺阿信自立门户吧!”
“谢谢谢谢”
染子突然说:“可是有一样最要紧的东西,我们却买不起。”
阿信不明白染子所指的是什么,染子解释道:“就是梳妆台啊!哪怕是一架旧的也好。不好意思”
阿信说:“您这是说哪里话?你们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波子说:“可是梳妆台是你做生意必须用的东西啊。总会有客人到你这里来的吧?”
阿信说:“我还没想那么多。眼下我先上门替人做发型好了。”
八重子说:“嗯,那些东西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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