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快步从殿内离去,走出那道朱红色的大门时,刚松一口气,转头就瞧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陆夫人”元子朝朝她颔首,抬眼看了看关雎宫的大门,问了句“今日如何?”“都是按着陛下的吩咐说的,回去之后我们会把府邸收拾好。”陆夫人惶恐地垂着头“臣妇和夫君,会将陆小姐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
元子朝却不满意,冷冷撂下一句:“孤不是要你们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这就是你们的女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陆夫人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地上的雪结了冰,额头都磕红了。元子朝微微屈身,搀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语气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想要你陆家昌盛,知道该怎么做么?”
陆夫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却恰巧瞧见他露出来的半截脖子上,那两个刺青小字,能从区区一个瑞王府之奴成为宁朝君王,该有多狠戾可想而知,颤抖着身子,不断点头:“小女云昔能得陛下垂爱,是陆家的荣耀和喜事。”
“不是所有姓陆的,都有陆御史这般运气的。”元子朝意有所指地敲打,对身后跟着的内常侍说:“雪后路上滑,用轿辇送陆夫人回去吧。”
“谢、谢陛下恩典!”陆夫人受宠若惊,却如履薄冰一般小心谨慎,直到元子朝的身影消失在关雎宫的大门之后,才敢大口喘息。
天色又暗了。对于陆云昔来说,元日似乎与一年中的其他某日并无不同,自从昨日进了宫,她的脑子没有一刻不是乱的,门外两个宫女将她看得紧,寸步难移,还有今日跑来自称是自己母亲的那个夫人,说的话也是叫人听不懂。
门吱呀一声打开,飕飕的冷风直往里灌,陆云昔方才刚将水杉赶了出去,只当是她又来劝自己吃药,烦闷地说了句:“我说了我不喝药!我没有病!”
“好。”男人清冽的嗓音响起,伴随着重新将门关好的声音。她只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似的,下意识地抬头望,却坠入一双深褐色的瞳子里,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就好似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藏在记忆深处所有的不堪画面。陆云昔的身子在抖,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她几乎就要相信,疯掉了不是木樨等人,而是她!“第一个元日朝会,所以时间长了些。”元子朝一步步朝她走近,嗓音柔和“怎么不点灯?”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存在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换了装束,黑色龙袍,胸口处金丝线绣的龙纹与祥云环绕,一身贵气,在这深宫之中,这身服饰将他的身份揭露无疑。
这是宁朝新帝,元子朝。陆云昔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慎撞到了床沿,跌坐在床边,明明屋子里很暖。
但她却只觉得四周全是寒气袭人,令人窒息的恐惧牢牢地锁住了她,不断蚕食她最后的理智。元子朝扶下身,两只手撑在她身侧,抓着她一只手贴在自己脸颊,轻笑:“你摸摸。”
肌肤传来温热真实的触感,然而陆云昔只觉得这真实却比虚幻更可怕,随着他的贴近,借着微弱的天光。
她看清楚了在他脖颈上那两团刺青,分明写的是寄奴。一阵强烈的不适席卷全身,不堪的记忆滚滚而来,陆云昔捂着自己的嘴,只是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不断干呕着。
元子朝关切地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陆云昔尖叫着推开:“你别碰我!走!走开!”“别怕,是我,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已经十年过去了,但是只要想起那一日,她仍旧害怕得全身都发抖,元子朝唯恐她伤了自己,按着她死死地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