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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辉萍水相逢苏小安
永辉接到上海妈妈杨绍荃打到他手机上来的电话时,恰好在火车上的餐车里。
满满一餐车的乘客都在吃饭,服务员端着饭菜走来走去,几个要了啤酒的男子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说笑着,火车一定又在过隧道了,车轮切撞铁轨的声音特别响。车厢里喧闹不绝,永辉费劲地听着妈妈的话,他重复了几遍:“你再讲一遍,妈妈,我听不见。”
在行进中的火车上,妈妈的声音仿佛游丝一般,断断续续的。不过永辉总算听明白了,美霞的爸爸沈若尘出了车祸,住在医院里,好惨的,和他同车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沈若尘命大,但也伤得不轻。在上海的几家人,都去看过他了,天华一家子,梁思凡一家人,卢晓峰一家,特别是晓峰的爷爷卢品山,去得最勤。就是永辉还没去过,妈妈说,她已经给沈若尘和美霞解释过了,永辉出差在云南,回上海以后,一定会去看望沈伯伯的。
永辉忙说,妈妈你再去,就告诉他们,我很快回来了,回到上海就去看沈伯。
妈妈问他,这一次出差还顺利吗?顺利顺利,永辉连说了两遍,挂断了手机。生意上的事,他不想在火车上多说。听到这一消息,他的心头闷闷的。在晓峰和米亚的婚宴酒会上,沈若尘伯伯还是那么风采依旧,突然地却又真是人生无常啊!
通话时间长了,座位旁又站了等候的人,永辉把蛋汤倒进碗里,拌了点辣椒,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饭菜一古脑儿吃了下去。
时间一长,他惦记着硬卧车厢铺位上的东西。虽说过来吃饭时,他谙准了这一时段得开五十多分钟,身边几个铺位也没人下车,坐在他对面的那位个儿高高、颇有气质的姑娘主动对他说:“想吃饭你先去吧,我帮你看着东西。以后我离开座位,你也替我看着。”这姑娘还指了指她放在行李架上的那只硕大的箱子。
姑娘是在贵州凯里上的车,为把她这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箱子搁上行李架,永辉还站起来给她搭帮了一手。虽没和她搭过话,但从另一位邻座阿姨和她的攀谈中,知道姑娘也是到本次列车的终点上海。姑娘长得俏,永辉内心对她有好感,可终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仅看相貌外表还是吃不准的。永辉不想离开自己的铺位太久。上海和云南两边的爸妈不是都提醒他嘛,一个人出门在外,时时处处都得小心。
永辉把碗筷一推,刚离座起身,他的位置就被等候着的人占去了。
永辉挤出餐车,穿过两节软卧,回到了自己的那节硬卧车厢,远远地,他一眼看到主动为他看行李的高个儿姑娘正在撩着方便面吃,不由觉得自己的神经过于紧张了。
姑娘一抬头的当儿,看见了他,忙把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往旁边一扔,把方便面桶推到桌角上,端起杯子喝水。
永辉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入座,姑娘拿餐巾纸抹着嘴,主动和他搭讪:“吃完了?”
永辉点头道谢:“多承你帮着看行李。”
“哪是那呀,”姑娘开朗地笑起来“出门在外,互相照顾着点,应该的嘛!哎,你是云南人,还是贵州人。”
这话让永辉不好答。他说:“你看呢?”
“我看啊,你像云南人。”
永辉想说自己是上海人,他爸妈是道道地地的上海人,阿爸现在还是上海的局级干部,不小的官呢。不过他不想讲,这一讲起来,话不就长了吗?他微笑着承认说:“是的,你咋个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我会掐指算嘛。”姑娘说着笑起来。
永辉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些,其实从她在凯里一上车,永辉就注意到了,这姑娘有着光洁细腻的皮肤,五官生得明朗秀气。仅凭外表,似乎看不出她的性格,可她不说话时瞅着窗外的那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显示出这是个有主见的女子。
“你是咋个算的?”
“看你的肤色呀,云南人的皮肤,要比贵州人的皮肤黑些。那是云南日照多,紫外线幅射强,贵州嘛,雨多、雾多,不是说天无三日晴嘛。”姑娘快言快语地道“你晓得不,历史上,云南人经常和贵州人打仗哩,打得好凶的。贵州人常常打不过云南人。”
永辉端详着她,心里说,听她的口气,她像是贵州人,可是,她的皮肤那么白净,又不像啊!永辉不由分说地道:“这么说,你是贵州人?”
“哎呀,不是不是不是,”姑娘一连说了好几个不是“我怎么会是贵州人啊,哈哈,亏你会这么猜。哎,你给我说,我身上哪点像贵州人了?”
“你的口音啊。”
“那是我常来贵州黔东南做生意,天天和贵州人打交道,贵州话感染力强,容易学,入乡随俗,口音不知不觉地就变了。”
“做生意?”永辉不由一惊。
“是啊,”姑娘注意到了永辉的口吻,把脑壳一歪,一头利落的短发一抖“莫非你不信?”
“信、我信。”永辉不由抬眼瞅了一下她带上车来的那只大箱子,那里面想必装得都是货了。心里暗自忖度着,咋个碰上同行了,难道她也看出我是做生意的?
“那你呢,到上海去出差?”
“是啊。”
“是临时出差,还是要住一阵子?”姑娘调查户口一样问起来。
永辉沉吟道:“这一趟,是要住一阵子吧。”
“那好啊,和我相像,我们还是有缘,我也要在上海住些天的。哎,你是准备住旅馆,还是租房子住。都说时间住得长,还是租房子合算,是不是啊?”姑娘的两眼瞪得大大的,望定了永辉。
永辉被她望得有些不自然,勉强低声说:“好像是吧。”
姑娘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凝定地瞅了瞅他。永辉不想和她热络地聊下去了,这姑娘太热情了。他虽愿意和她交谈,却不想很快地告诉她,他在上海有爸妈,他可以到阿妈那里住,这些年,为了生意上的便利,他在上海注册了一家名叫“洱馨”的公司。确实也租了一小套房子,能住人,还在房间里装了电话。只是,永辉做的生意都是些小本买卖,小宗货物,他在上海和外地之间到处跑。最远的跑到新疆阿克苏、内蒙古的海拉尔、满洲里。他在西双版纳和上海之间联系过玉器交易,不过人家双方一联系上,就把他这个介绍人一脚蹬了,他只拿到过不多的一点中介费用。要做大宗的玉器生意吗,他又没这个实力。昆明举办了世界园艺博览会,上海人近几年又兴送花,他也做过一阵花卉买卖,从昆明市郊,成批地订购一箱箱的鲜花,空运到上海,遂而又批发给上海的花店,起先他赚过点钱,后来上海市郊自己也有了鲜花养殖基地,永辉曾想挤进去,但是赚得很有限。他就适时地放手了。闲空着想来想去,他要做生意,还是得发挥自己既熟悉云南又了解上海两头信息的长处,要不,他做不过精明的上海人。机会来了,他读报看到,前一阵子北京的普洱茶脱销,一斤上等的普洱,拍卖到一万多。跟着电视上播出一条消息,鲁迅先生家属拿出一块三十年代的陈年普洱茶,就大拇指那么一小块,竟然拍卖到三万多元。这都是正规报纸和电视台作为新闻播出的,不会假。永辉心想,普普通通的普洱茶,为啥一下子变得那么金贵了呢?
于是他上网去查。
一查他信服了,原来北京官多、知识分子多,不是有一句话嘛,到了北京才晓得自己的官小知识少,这些年里,年纪稍大的干部和知识分子中间,患血脂高的病人越来越多。其中一些病人,听了医生的话,吃药的同时,常年累月喝普洱茶,嗨,竟然把血脂喝正常了。于是乎,便宜的普普通通的普洱茶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必须品,前一阵,恰逢京城普洱茶脱销,老同志纷纷让子女买普洱茶,而普洱茶买不到。于是乎,普洱茶的价格一下子就升上去了,简直是窜上了天价。香港原本就有相信普洱茶的茶客和茶商,瞅准了这是难得的商机,及时推出十年普洱、二十年普洱,三十年普洱甚至五十年、一百年的普洱,还有什么清朝的普洱,三四百年以上的明朝的普洱,大肆宣传普洱茶的神奇功效。一种原本普普通通的茶叶,就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身价。
永辉是在版纳的街子上长大的,养父安永江一辈子都在供销社工作,一年到头,经销的就是普洱茶。小时候他见惯了堆在供销社仓库里搁楼上、墙角处那一砣一砣的普洱茶,随便放着,才卖到一角钱一砣,十砣就有一斤多,不过就是一块钱。这印像给他太深了!到了上海,看到上海人喝的茶,都是讲究嫩、讲究新鲜,他从来也没想过普洱茶能赚钱。如今这东西变得这么稀罕,而且还到处说越陈越好、越陈越香、越陈越有功效,真给吹得神乎其神。
于是乎他买了好些茶叶书来看,于是乎他得空就往上海的茶叶店跑,还专门去了闸北的茶叶市场。这一跑真让他跑出了名堂,原来上海也有不少人听了医生的话在喝普洱茶,原来这一阵上海的普洱茶也在悄没声息地涨价。虽说不像报纸、电视上说的那样卖到上万元一斤,那价格还是相当可观的。他及时地和安文江阿爸通了话,安文江阿爸告诉他,在版纳和思茅的乡间,普洱茶虽说比他小时候贵了一点,但那价格,和上海、北京相比,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永辉需要多少,只要说一声,安文江阿爸就有办法提供多少。
永辉觉得机会来了,人生的一道大门朝着他打开了。他根据经营玉器和鲜花的经验,操着一口味儿浓烈的版纳话,开始在上海寻找下家。不过上海的茶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在草签的合同上,都对普洱茶的质量提出了要求,有的还具体到年成、具体到茶叶的色、香、味。
永辉在书上读到过,中国的绿茶,无论多么名贵的品种,是历史上给皇帝喝的贡茶也好,是历次评选的十大名茶也好,都有这么一句话:“茶叶当年是个宝,隔年就是一包草。”说的是,任何名茶,都要喝新茶、喝当年的茶。唯有普洱茶不同,普洱茶有它自己的讲究。
古时候,云南普洱一带,就盛产大张叶片的普洱茶,每年普洱茶采集以后,总要挑选上好的茶叶给朝廷进贡。云南到古时的京城,无论是南京还是北京,都是关山阻隔,路途遥远,用箬叶简易包装的茶包,有时被太阳晒得发脆,有时被雨淋得发潮,多半时候淋湿了又被太阳晒干、晒脆,两三个季节下来,茶叶运到京城,打开来泡着喝,意外地发现,茶味却越加醇厚浓郁了。究其原因,是骡马在长途的驮运之中,历经日晒雨淋,茶叶经历着它自身的发酵过程。真所谓普洱茶源于自然,在大自然的风雨中混然而成。正是在这一天然发酵的过程之中,形成了普洱茶独特的风味,越陈越好,越陈越香。放的年头愈是久远,其价值愈是高。
鲁迅先生家属那一小块拇指大的普洱陈茶,之所以能拍出三万几千块钱来,就是同它陈放了至少六七十年有关系。
永辉觉得光是通话不够了,他必须往自小熟悉的西双版纳跑一趟。于是就有了他的这一次云南之行,他随身携带了上海的茶商提供参考的小块小块的普洱茶样品,他路过昆明时,专程走进了遍街开出的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普洱茶商店,光是翠湖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普洱茶叶店,他就转了整整一天。他默记着商店里各式普洱的产地和价格,回版纳之前,他还专程去了普洱、思茅,他进一步了解了普洱茶。事实上,他小时候的记忆还是对的,原来驰名中外的普洱茶,产地真不是在普洱,而是在思茅地区和西双版纳。普洱只不过是茶叶的集散地罢了。
好的普洱茶,往往茶叶肉质肥硕、芽头显露、味醇香浓、经久耐泡。普洱茶的出名,除了因为它是贡品,更因为它自古以来就是康藏地区的必须品。普茶对藏民们的生活,是不可缺失的重要饮品。藏民们平时喜食牛羊肉、吃酥油和乳制品,醇香肥腻的东西吃多了,顿顿饭少不了饮茶。而整个康藏地区,却又不产茶。故而,古往今来,就有藏民拿他们的马来换取茶叶的交易。今天被好些文化人炒作的纷纷扬扬的茶马古道,已经不是普洱县城北10公里处的茶庵鸟道,而说的就是茶马互市。通俗地讲就是拿茶叶换取马匹。
一路之上,永辉不但了解普洱茶的历史,他还了解普洱茶往北京、往香港、往上海等地发货的价格,他还在各种店里见识了三十年普洱、五十年普洱、八十年普洱、一百几十年二百几十年普洱的不同成色,不同陈饼。最后才来到他自小熟悉的街子上。
安文江阿爸凭着几十年老供销的经验,为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普洱茶,大大小小的圆饼、方饼、块饼,珍贵的礼饼,沱茶、球茶、团茶、贡茶等等式样,还专门陪同他去看了南糯山有八百年历史的茶王树,勐海巴达区大黑山里发现的一千七百年历史的的野生老茶树,还参观了猛海的茶场,参观了普洱茶的加工作坊。哦,普洱茶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光是春茶,就分为春尖、春中、春尾三个等级。夏茶又叫“二水”秋茶则称谓“谷花”和别处不同,普洱茶以春尖和谷花的品质最好。喝过普洱好茶的人,形容起那股滋味来,嘿,别提了!
永辉不让安文江阿爸陪同,自家又去曼冗找了天华家爹盛加伟。他这一次临行前,马玉敏特意来找他,请他务必去找一下天华,说公安局现在的话已不像一开头那么肯定地说了,他们发现杀人者另有其人,不过天华遗失在现场的围巾上有被害者的鲜血,也得主动来胁助调查,讲讲清楚。他现在一趟跑得没了影子,等于是做贼心虚,惹得人起疑。永辉觉得这件事也很重要,专程跑了一趟。他指望着自己最好能见着天华,当面劝他随自己一起回上海,那就十分圆满了。哪晓得他只见着了天华的爹。据他爹说,他是相信天华的,天华这娃儿,有调皮捣蛋的一面,不过他决不会去杀人。年幼的时候,他带着天华去学傣拳,师傅说这娃儿聪明,不但要教他本地派的傣拳,还要教他学传来派的棍棒、学长刀为主的缅甸派,学短刀为主的泰国派。就是怕他学多了以后随便伤人,信奉小乘佛教的傣家师傅在教天华之前,花了好长时间教他为人之道,教他学了傣拳要主张正义,决不可以轻易伤人,万万不可置人以死地。天华是在向师傅发了誓言之后,才真正开始学傣拳的。去了上海,相信天华也还记得师傅的教诲。正是对天华有这点认识,盛加伟才赞成天华避一避风头的做法。只因曼冗街子上的公安盯得太紧,天华心头又怕,故而几乎没在他的屋头呆,这娃儿到山上的密林中提心吊胆东躲西藏了几天,听一个傣家有身份的朋友康朗桑说,边境线那头缅甸远远的密支那省大山里的玉石开采场需要工人,天华就随着康朗桑跑去了。唉,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用体力讨一口饭吃,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
永辉急了,那咋个把消息告诉他呢?
“只有托人捎话给他了。”盛加伟给永辉的,就是这一句话“也不晓得能不能找着人,那地方远着哪,我都没去过。”
除却这一件事情没办好,可以说,永辉这一趟云南故乡之行,真正是大开了眼界,大长了见识,大增了经营普洱茶的信心。他随身带回上海的拉杆箱内,装满了样式、形状、包装、厚薄不同的品种,可以肯定,有好些品种,上海那些多年经销茶叶的商人,连见也没见过。
安文江阿爸还告诉他,最近这一阵,来找他的人多起来了,有景洪、思茅的、有省城昆明的、也有北京、上海、香港的,都说现在是普洱茶热,永辉真要做这生意,还得抓紧!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初期,那些先发起来的农民们都有一句话,说:趁干部们还在打瞌睡,好好赚它一大把!这回永辉就要趁着偏远乡间的茶农们还没醒过来,茶叶的收购价,也还没涨上去,得好好地进它一大批货。
永辉正是这么想的,苦的是他资金不足,只要有了足够的资金,他就可以趁着价格低廉,找一处库房,大批地进货,反正这东西是越陈越好,而且保存条件不甚讲究,只要做到不串味就行。
在永辉看来,这就是商机,人生难逢难遇的商机,给他逮住了。回上海以后,他就准备大干一番,他可不想在火车上闲聊中轻易泄漏自己的商业秘密呢,且别说这姑娘也是活络的生意人。
说唱节目以后,响过一阵音乐,列车将很快进入夜间运行阶段,广播里又提醒乘客,安置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休息。永辉取了毛巾、牙刷,走到车厢的一头去洗漱。盥洗室里,三个水龙头前都有人在刷牙洗脸,永辉呆在门外等着。
有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他转过脸去,正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姑娘,她双手擎着一张名片,笑吟吟地道:“说半天话,还不晓得咋个称呼呢,咱们认识一下。”
永辉道声谢谢接过名片,就着过道里的灯光,看到了“苏小安”三个字,下面一行小字,是她的手机。名片上既没有什么单位,更没有任何头衔和地址。看样子,姑娘是个体经商。
苏小安向他舒展了一下纤长的手指:“你呢,有名片吗?”
“对不起,我名片没带在身上。”永辉不安地说。
“没关系,你改天给我也可以。”苏小安善解人意地说:“那怎么称呼你?”
“我叫永辉。”
“永辉?有姓永的?”苏小安的弯眉扬了起来。
永辉淡淡一笑说:“哪里,大家都叫我永辉。我姓安,也姓吴。”
苏小安愈加诧异了:“你怎么会有两个姓?”
“我养父姓安,我亲生父亲姓吴。”
“那你身份证上叫什么?”
“吴永辉。”这是永辉的户口报进上海时,他爸吴观潮让改的。不过永辉这一次回到版纳,遇见他的人,都叫他安永辉。这也是永辉不轻易给人发名片的原因。
“唉,请让一让。”两人站在过道上讲话,堵住了道,过往的乘客不时地从他俩跟前走过,打着招呼。苏小安轻轻地一逮永辉的衣袖说:“来,我们站这儿说。”
永辉跟着苏小安,退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火车撞击铁轨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壳碰、壳碰、壳碰”的,震耳欲聋。
苏小安放低了声音:“永辉,我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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