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寡言,有多少来自父母的血液?有多少来自山村里的吃糠咽菜?
当然,这个家庭也有他接受的成分,如果没有这些成分,回到这个家真要痛苦死了。
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长得白白胖胖,老老实实。从他十岁那年来到北京,兄弟俩就同住一屋。两个人的气息相互浸染,没有什么大的隔阂。只不过弟弟比他还要沉默寡言,常常让家里人觉不出他的存在。他一个人可以坐在那里写他的字,画他的画,装他的航模,一天不说一句话。他和弟弟既没有什么敌对,也没有什么交流。倒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卢小慧,现在北京女子实验中学上初二,是卢小龙最亲切的谈话对象。这也是最近的一年卢小龙才明白的事情,自己住校后还愿意每周回家,不仅是因为想改善伙食,更大的原因是想和妹妹说话。
家中惟有妹妹既不畏惧父亲,也不忌惮母亲。她最小,可某种意义上她在家中最大。
她常常以她特有的聪明为父母排忧解难,一锤定音。昨天晚上在客厅里父亲讲到,看来文化大革命也会波及到部里,他也要做好思想准备。全家人面对着共同的利益,连卢小龙也在认真的思索。妹妹卢小慧却说出了一句了断一切的明白话:“预先担心也没有用,走着看就是了。”父亲说:“这次运动看来主要是整党内,特别是整党内领导干部。”卢小慧便又给了一句:“中国当部长的有的是,没别人的活路,就没你的活路,有别人的活路,就有你的活路。”父亲仰在沙发上思索着,高大的额头下双眼露出领悟的目光。
和父亲谈话结束之后,妹妹跑到卢小龙房间,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对卢小龙一生都影响重大的对话。
妹妹先是问:“哥哥,听说你们学校把米娜打成反革命流氓犯了?”卢小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的事?”卢小慧回头看了一下,走过去把房门关上,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了,隔着黄亮的台灯光看着卢小龙说:“你知道吗,她和
“说到这里,她又回头看了看房门。卢小龙知道妹妹往下要说的两个字是”爸爸“,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卢小慧垂下眼停了一会儿,说道:”我挺同情她的。“卢小龙看着她,妹妹长着一张很好看的圆圆脸,两个眼睛特别大,宽宽的额头像父亲又不像父亲,显得很有福气,从她的相貌中一点都看不出继母的痕迹。妹妹又说:”我也挺同情爸爸的。“妹妹的话让卢小龙有些惊讶。
卢小慧眨了眨眼,垂下眼睫毛很好看的大眼睛,停了一会儿,对卢小龙说:“哥哥,现在是你的机会。”卢小龙问:“什么?”卢小慧说:“文化大革命是你的机会。”卢小龙又问:“为什么?”卢小慧说:“你里里外外都是受压的,文化大革命就是给你这样受压的人提供翻身的机会。”
卢小龙一瞬间感到浑身受到雷击一般,他吃惊地看着妹妹,妹妹也用一双大大的聪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妹妹的目光表明,她完全知道卢小龙在家里家外所处的受压抑的状态:他总是沉默寡言,总是有所压抑,总是埋藏着强烈的好强心,又总是不甘于默默无闻和地位卑下。卢小龙略垂下眼,不做解释地笑了一下。
卢小慧在台灯光下凝视着他,说道:“哥哥,一般人可能都以为你不爱说话,特别窝囊,以为你怯懦,其实,你最大的特点就是敢于行动。”卢小龙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心情看着这个才十五岁的妹妹,他没有想到,世界上还会有人如此了解他。
卢小慧又说:“一个男人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敢于行动。那些夸夸其谈的人最让人讨厌。”
卢小龙思索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拿着手中的红蓝铅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惊叹号。
从这一天起,卢小龙每天晚上睡觉前想得最多的是两个主题。一个,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如何才能出类拔萃。另一个,就是那天在日月坛公园水池边遇到的那个激起他神往和冲动的姑娘。他不能断定她的年龄,也许十七八岁,可能再大一点。她如此明媚的美丽,让他想到了古代对美人的各种描述,想到了“倾城倾国”
这几个字。当想到自己也许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女性时,他的喉头就一阵阵揪紧。
他给对方杜撰了种种身份和故事,最好是她的父母相继被打倒,她被迫流落街头,他因为革命的成功而成为伟大人物,他保护了她和她的全家,她感激涕零地投入他的怀抱。每个故事都很曲折,最终都以他英雄般的获得她的爱情而结束。
曲折的故事激发了他持久而强烈的冲动,当这种冲动在栩栩如生的想象中被激发到如饥如渴的程度时,他只能用手淫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