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劳永逸的死亡,干杯,骸骨恶魔强笑着说。
事情的发展几乎和骸骨恶魔所预料的完全一样,巡逻的马车只是负责将伤者运离领地,而接下来的救助也不过是受制于道德的聊尽人事,两天之后,就连最慈悲的牧师也开始试图远离那座医院。
他们只是在每天日出时将些许药品和一点残羹剩饭放到每一个隔间的门口,再在睡觉前跑上一趟将空盘收回消毒,瘟疫感染者通常消耗不了多少食物头的几天他们可能因为对死亡的恐惧狂吃海喝,但很快不停扩散的瘟疫就会让他们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病毒在睡梦中肆意摧残着他们的器官和神经,等到再次醒来时,他们多半已经无法感觉到饥饿和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斥身心的狂热,他们疯狂地击打门板;拼命地撕扯钉住窗口的木条;声嘶力竭地号叫。
用他们那**干燥的喉咙发出模糊却饱含恶意的可怕诅咒,这一情形通常会持续两到三天,最后当一切安静下来,门口的食物也开始长霉,散放出腐臭的气味时,骸骨恶魔就会进去,将房里那残破扭曲的身体从骸骨恶魔临时的棺材里拖出来。
运到远离人群的焚尸堆上点火焚毁,作为一个矮人,从祖先那里继承来的坚实皮肤和强健体魄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骸骨恶魔免受瘟疫的侵害,然而和普通人一样,骸骨恶魔厌恶火舌舔过**所发出的噼啪声。
厌恶火焰上方随风扬起的尸尘,厌恶骨灰散落在暗红的土地上那令人不安的景象,如同一幅描绘着鲜血与死亡的拼贴画,但骸骨恶魔最害怕的还是间或出现的痛苦呻吟,那声音低沉而且压抑,可它敲击在骸骨恶魔心房上的感觉却如同矮人的战锤一样沉重有力。
有时甚至会透出一种宗教审判般的责难意味,但是骸骨恶魔没有逃避,总得有人来做这些事,骸骨恶魔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再次望向不远处的战地医院,夜色笼罩中的残破建筑仿佛一座古老静谧,爬满藤蔓和青苔的坟墓。
不久之后骸骨恶魔就会再次走进其中的一个隔间,而那天黄昏被马车运来的不幸的人的尸体会在里面安安静静地等着骸骨恶魔的到来。
安静点总是好的,骸骨恶魔想,不然你不仅无法逃脱化为灰烬的命运,在那之前你多半还会吃上七八颗枪子,再被雕刻着银星的巨大十字架捅个对穿,进入感染者的隔间时骸骨恶魔总是全副武装,身具矮人的独特天赋并不意味着骸骨恶魔拥有大意的本钱。
骸骨恶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背靠着墙壁躺下睡着了,但是骸骨恶魔的梦境充斥着诡异的幻觉,躁动不安,医院看上去像是笼罩在一团深绿色的浓雾当中,影影幢幢的黑暗填补着不祥雾气的薄弱之处,这雾气就像一条不安蠕行的怪蛇。
不住地吞噬着身周的一切,骸骨恶魔充满恐惧地看着它冲开了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唤醒里面那些朽烂苍白的死人,破败的医院现在就好像一颗满目疮痍的头骨,从那些灰暗幽深的孔洞里钻出一条条惨白的蛆虫。
这些蛆虫张牙舞爪,拖着蹒跚的步子朝小山上的哨塔聚拢过来,骸骨恶魔甚至能看清他们咧开的嘴角和袒露的牙床,它们茫然地伸展着双手,缓慢地,无声地,但是却坚定地向骸骨恶魔的藏身之处走来。
骸骨恶魔猛地从地上坐起,感到整个人都被冷汗所浸透了,它能够听到心脏在砰砰地剧烈跳动,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万籁俱寂,骸骨恶魔从窗口望去,医院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门窗也一如既往地牢牢紧闭,但是骸骨恶魔丝毫也没觉得轻松一点:见鬼,骸骨恶魔紧张地嘟嚷着,骸骨恶魔不应该这么安静。
骸骨恶魔能够清楚地记得过去那些感染者弄出的巨大动静,哭喊,尖叫,破坏和诅咒,以此发泄着那临死前的,无法阻止的可怖狂热,可是这一切都没有降临在上次被运来的那人身上,这已经是骸骨恶魔住进那该死的隔间的第六天了。
但是骸骨恶魔仍然安静规矩,食欲旺盛,骸骨恶魔从没见过有谁可以这样,骸骨恶魔轻手轻脚地穿上铠甲,取下墙壁上挂着的矮人火枪,随后骸骨恶魔用冷水拍了拍脸,整理了下因惊恐而蓬乱蛩结的浓密胡须。
活见了鬼的,在拉开哨塔那紧闭的大门之前,骸骨恶魔又咒骂了一遍,骸骨恶魔迈开步子将自己投身于东瘟疫之地腥甜的晚风当中,空气虽然闷热逼仄,但骸骨恶魔还是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不远处的小路上面,夜巡人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不定,渐行渐远。
很好,骸骨恶魔想,只能呆在营地里打打零工已经够糟了,骸骨恶魔可不希望再被人类当做一个没见过世面神经兮兮的傻老娘们,骸骨恶魔来到病房门前,从泥泞污秽的口袋里翻出钥匙,强作镇定地插进锁孔,然后用力一拧。
咔嗒一声,铜质的门锁弹了开来,骸骨恶魔感觉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也随着这突兀的脆响被绷成了两截,骸骨恶魔双手平端着枪,小心翼翼地用右脚推开了房门,但房里黑得如同墓穴,骸骨恶魔低声咒骂了一句,抽出左手去摸索衣兜里的火石。
右侧的黑暗中这时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哒哒声,听起来像金属靴子正快步踏过朽烂的木质地板,骸骨恶魔猛然意识到放下托枪的左手是个致命的失误。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大力攫住了骸骨恶魔的右臂,粗暴地扭向身后,剧烈的疼痛迫使骸骨恶魔松开了手,火枪在一声沉闷的撞击中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一柄锋利的尖刀从侧面顶住了骸骨恶魔的脖子。
骸骨恶魔本能的想放声尖叫,但很快骸骨恶魔的喉咙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给扼了个结结实实,下一秒,死亡无声降临,却不可怕。
临死之前,骸骨恶魔脑海里转悠着的却是自己死后的墓碑上会刻下的字迹:他不具备战士的头脑和天赋,却生就了一颗战士的心。
死亡独角兽从回忆过往中醒来,被雷霆束缚的身躯咆哮着怒吼,毫不惧怕那头恶龙。诅咒骑士却漠然的垂下了头颅,死亡骑士的背叛与忠诚,信念与恐怖,在此升华。
雄龙凝视着眼前的死亡王者,心底转悠着万千念头,对上那双黑色眸子,莫名的道:“臣服龙,为奴三百年,送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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