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吧,也只是排遣寂寞和压力的一种方式而已,不然常常失眠的他只好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折腾良久直到很晚才能入睡。
“白天总是训练,好累却没办法休息,不小心走神了就会摔跤,到了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觉。”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跟他这样说。
那个时候他有多大,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她更小,比他小了一岁多。
苍白的肤色,如画的眉眼,身材单薄瘦削,除了这些,他的记忆中她还有一双很美的手。
她那个时候练习花样滑冰。
双人滑。
所以那个时候他蛮羡慕她的“拉手”也因此他总是在见她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的手需要给别人拉的遗憾。
她的手很干燥,微凉,握起来很舒服。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开心,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在笑。
第一次拉住她的手,她面色绯红,扭捏尴尬了半天,手在他的手中颤了好半天,他却佯做不知,和她没话找话说东拉西扯,直到她反握住他的手。
她的私人时间总是很少,所以那个时候他们都很珍惜那一段她从训练场回家的时光。
慢慢地走,尽可能地拖时间,尽可能地放慢脚程。
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依然会幸福地冲击着他的四肢,让他沉沦,至死方休。
所以,在酒吧里,他根本不理会那些找上门的莺莺燕燕,有人笑着打趣他,他却微笑“我们公司美女就很多啊,要是我想欣赏美女的话,现成的就有。”
“你们公司?也不见得你带一个过来。”那朋友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和尚呢。”
齐东阳微微一笑,十指交叉放在吧台上,身子却稍稍朝外移了一下“谁说的?”他看着里面的服务生“麻烦你,再一杯。”
“禁欲太久会伤身的。”朋友暧昧地笑,轻转着手里的高脚杯,灯光打过来泛起一片柔和的琥珀光。
接过新调的酒,齐东阳的唇略略一扬,居然站起身来“是吗?”
那朋友诧异地看着他仿佛锁定目标似的,直直朝一个从背影上看像个邻家女生模样的女孩子走了过去,这才笑着喝了杯中的酒“这小子!”
原来他喜欢那种调调的女孩子。
无论怎么看,那女孩子都不像爱泡吧追求夜生活的样子,长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衣,就像是个偷学大人喝酒的小姑娘,与这里昏暗的灯光暧昧的气息格格不入。
仿佛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回眸,这时候才让人发现居然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她居然还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chess!”齐东阳微笑着对她举杯“你好,慕容小姐。”
她摘下眼镜,认真端详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我们认识?”
“不。”齐东阳微笑着对她举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他们都认不出我。”慕容静水的笑容里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洋洋得意。
和电视上的网球宠儿比起来,此刻的她像个大女生,神情俏皮可爱,不过想来也是,虽然她是国内外知名的奥运会网球冠军,并且在温网比赛时进入过半决赛,但是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慕容家向来出这种体育天才,长跑、击剑、篮球除了运动员外还有教练,据说家族历史可以上溯到清朝慈禧光绪时期,是个很恐怖的体育世家。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东阳含笑看着她,全国都在准备2008奥运,而且听说她很快就会有场重要的比赛,怎么她不在训练场努力,反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故乡?
慕容静水无奈地摇了摇自己的右手“训练时伤到了手,只好跟教练请假回家休息。”
“严重吗?”齐东阳抬眸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右手果然包扎得很结实,只不过因为穿着宽松运动衣的关系被笼在了袖子里头。
“大概要静养一段时间,希望它快点儿好啦,不然教练又要骂人了。”她无奈地吐了下舌头,神情很是轻松自在,丝毫没拿他当外人的样子。
面前的男人很俊朗,高而瘦,刚好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虽然她是被搭讪的那一个,但是她宁愿管那个叫缘分,不然那么多人为何只有她将他认了出来?
“现在训练应该很紧张吧。”齐东阳微微一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是啊,全国都在备战2008奥运会嘛,不加油的话,所有人都会骂死我的。”她咬着唇轻笑出声。
“我看过你的很多比赛,表现很优秀,想来一定是从小就练习出来的成绩。”正好她身边的位子空了下来,齐东阳索性坐了下来。
“是啊,小时候有段时间好讨厌网球,练到想吐。”她看着他笑吟吟地开口“没想到吧?”
“从小就一直练习网球吗?没有想过练习别的运动?”齐东阳笑着凤眼斜斜睨她一眼。
“别的?”慕容静水倒也配合着做思索状,最后却无奈地双手一摊“好像没有呢。”
“哦。”齐东阳应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般地开口“喜欢花样滑冰吗?”
“花样滑冰?”她连连摇头“我怕摔跤,以前倒是在冰场玩过两次,结果被摔得哇哇叫,我们家倒有人喜欢,但是不是我。”
齐东阳薄唇一扬,微微笑了起来,不再说话,低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
慕容静水也笑着没有说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送你。”他突然开口。
慕容静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齐东阳把手机掏出来按了一串熟悉的数字,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又挂了电话。
“朋友吗?”慕容静水好奇地看着他。
“同事,”他微笑“我让她把车子开过来,等一下吧,要不要再喝点东西,我请客。”
“好啊。”慕容静水含笑点头,眉目宛然,容色如画。
齐东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抬眸轻笑“见到美女不是应该表示惊叹吗?怎么你的反应是叹气呢?”
“为什么你不是练习花样滑冰的呢?”他依旧叹气。
慕容静水笑起来,觉得今天真是开心“原来你是花样滑冰运动的超级fans,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让你失望了。”
“是啊,很遗憾。”他轻笑出声。
神情半真半假,让人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只在开玩笑。
时间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阮秋笛仍在加班。
桌子上的台灯映得她的脸色更加温润柔和,她不是那种骨感美女,但是看起来,那一种红尘烟火的温艳感却格外动人,五官如画,一式的套装穿在她身上,硬是有种橱窗模特里才有的整齐感。
此刻,她眉微颦,贝齿轻咬红唇,手下依旧写写画画、忙忙碌碌,今天最晚的一个航班是夜里十点多的,到现在客人还没取票,因为只有宁榕一个人在这里加班,她不放心,所以就陪着她等。
时间一长,人便觉得倦,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算她平时再怎么样笑脸迎人,一旦无人时,她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倦了下去,就像是一阵烟,风一吹,就散了开去,人也跟着朦胧起来。
“有电话了,有电话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夸张的声音在拼命地提醒着她。
阮秋笛被吓到了,甚至失手打翻了一杯水,她只好一边慌张地拿纸巾吸水,一边紧张地抓起手机“啪”的一声却把手边的电话听筒撞掉在地上。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还好还好,她接通了手机,而电话的听筒也被捡了起来。
“阮秋笛,帮忙把我的车开到路客酒吧来,我要用车。”那头的男人习惯性地发号施令。
除了齐东阳,还有谁用这样的口气直呼她的姓名?
阮秋笛咬了下唇,再抬头开口时便换了淡淡的笑颜:“好的,我马上过去。”
“还在公司?”齐东阳开口问她。
“已经没事了。”她换了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
“嗯,我等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那边依稀很吵。
路客酒吧,她知道那个地方。
她转身进了经理室,从办公桌抽屉里杂乱的东西中准确地找出他的车钥匙。然后她走出来对宁榕开口:“我有事先走了,你记得等下票出了后对完账赶紧回家,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那钥匙不是齐东阳的吗?
“经理要用车?”宁榕忍不住多嘴。
“是啊,我帮他开过去。”阮秋笛依旧微笑,对她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哦,好的。”宁榕的神色微微一黯。
阮秋笛注意到了,但是此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她?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既然她要掩饰,就随她吧。
下了楼,她径自去了停车的地方,找到了齐东阳的“小老婆”熟练地避开周围的车,换档启动,车子出了大楼向酒吧一条街疾驰而去。
想来现在她还是应该蛮有成就感的,从以前的路痴到现在可以熟练地驾驶车辆,这两年里,她的改变是以前从没有过的,若不是齐东阳逼着她改掉路痴的习惯,或许到现在,她依旧还是那个走在路上不断战战兢兢的路人。
学会遗忘、学会掩饰、学会微笑,这个都市,只有坚强的人才可以活得更好,虽然她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到她自己都相信只要她肯,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客酒吧前,她开始打电话给齐东阳,挂了电话后,她拿了自己的东西下了车,站在一旁静静地等他出来。
这就是都市里的夜生活吗?
她看着身边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轻喟,路灯将影子拉得极瘦极长,让她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瘦削苍白的样子,一时不由得入了神。
“这么快?”仿佛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有人在她身后笑着开了口。
“没有红灯,所以我就一路杀过来了。”她回身微笑。
“给你介绍,”齐东阳微笑地将身边的女伴介绍给她认识“慕容静水。”
他身后的女孩子便微笑着伸出手来“你好。”
阮秋笛惊讶地挑着眉,看着她的打扮,利落的马尾,简单的休闲运动衣,片刻后才伸手出去“久仰大名,我是阮秋笛。”她的手极凉极冰,慕容静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因为那半分好奇,她便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我有没有见过你?”慕容静水看着她面善,忍不住就开口,一旁的齐东阳立即笑了起来。
“没有,我们怎么会见过?”阮秋笛仿佛略带尴尬窘迫之色,低首笑了一笑。
“没有吗?”慕容静水笑了起来“难不成是上辈子见过,这一世还记得?”
齐东阳笑着连连摇头,看向她们两个“走吧,一个一个送你们回家。”
阮秋笛却突然开口:“不要了,我家离得近,我慢慢走回去就成了,你还是送静水回去吧。”
没有人注意到,第一次和慕容静水结识的她直呼了她的名字。
“一起走吧,这么晚了。”慕容静水拉住了她。
“不用了。”她连连摇头。
“走吧,不用跟我客气。”齐东阳再次开了口。
“不是客气,”阮秋笛微笑“夜色那么好,我只是想自己走一走罢了。”
齐东阳无奈摇头“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不可以吗?”她微笑,对他们挥了下手“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慕容静水在她身后开口。
阮秋笛回眸一笑,对她又挥了下手“你们也是。”
齐东阳帮慕容静水拉开车门“走吧。”
“今天就劳烦你了。”慕容静水看着他一笑,微微倾身上了车,齐东阳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也跟着上了车,车子响了两声,随即驰离路客酒吧。
相反的路上,阮秋笛沿着人行道慢慢前行,直到身后的车子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回头,看着它离开的方向。
握紧的手终于可以放开,手心里有指甲掐出来的痕迹,深深浅浅。
她微微一笑。
郎才女貌,或者也可以说是女才郎貌,这样多好。
断不会再像那些三流剧本中所编造的。
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