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警察。更算不上一个优秀的警察。”
“没有其他办法,非要这样吗?”简凡想着变通的办法。
“严格地说,是没有正确的答案。如果你执行命令,将歹徒和人质同时击毙,那你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警察。”
“怎么算优秀呢?”
“优秀嘛,难度就大了点,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个问题,而是一件现实发生的案子,处理案子的是你的师傅陈十环,原特警中队的一级教练,想知道他怎么做的吗?”秦高峰道出了个包袱,一下子引起了简凡的兴趣。
简凡点点头:“嗯”秦高峰像是高兴了,像是来劲了,抚着简凡的肩膀说道:“他当时就站在歹徒面前,而且歹徒枪顶着人质的脑袋,他的做法是,根本不把歹徒劫持的人质放在眼里,先行开枪打到了人质的腿部,人质吃痛下蹲的一刹那,歹徒露出了头部多半部分,趁着这个空隙一击毙命。这,才是优秀的警察。多相相较取其轻也。”
“哇,是吗?陈师傅还这么厉害呀?看不出来啊。”简凡乐了,没成想那个半秃脑袋,一脸贼笑的陈十环居然还是这等传奇的人物,惊讶得合不拢嘴。
“呵呵但是优秀的警察往往会招致人们的误解,这是九年前的案子,我当时还在一队当外勤,案子成功解决后,媒体大肆报道警察开枪击中人质的事,人质被打成了残废。家属咬着这件事情不放,四处上告。特警中队不得已对你师傅给予了记大过处分,都知道他很冤,可又有什么办法?而你这位师傅,这位优秀的警察,从打伤人质之后,神枪手的名声便一去不复返了,不但神没了,连枪也拿不稳了,最后只能到咱们队里,当了个混吃等死的枪械管理员或许这个结果,还不如选择其他途径。”
秦高峰的声音里隐隐地暗含着一丝惋惜和苍凉,缓缓地走着,感慨似地说道:“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如果你任凭歹徒枪杀人质,这是错误的,警察的职责不允许你听之任之;如果你执行命令,无选择枪杀,也是错误的,枪杀人质即便是隐瞒下来,你也会背一辈子包袱;陈十环选择了他认为最对的一个途径,可他却为此赔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一辈子也洗不尽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耻辱和心理阴影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对错呢?就像今天,为了保住大原,我们要把十几个村接近一万户的村民全部赶出家里,从这里泄洪,站在村民的角度,难道我们是对的吗?”
“我这”简凡看了看队长的神色很肃穆,嘴唇翕合着,半晌没有接上来,想了很久才问了句:“队长,既然没有对的,那我该怎么做?”
“呵呵做你认为没错的,就是对了就像你一直在做的。”秦高峰拍拍简凡的肩膀,如是说道。推了简凡一把:“去吧,前面的车堵了,需要帮忙。”
简凡心里有所触动,还未来得及消化队长的话,又被眼前的事难住了。一辆时风陷进了路面坑里,几十名干警察商议之下,只得采取了最笨、最直接的办法,沿着车四周站着人使力,硬是抬着出了坑面,跟着手脚家伙什并用,填上了水坑,这才继续上路,磕磕绊绊,不是怕陷车就是怕塌方堵路,一直行进到下午一点,足足六个多小时才到了驻地。
安置地点设在背山乡乡政府所在地,打谷场上,民兵的几十名武警,还在冒着雨搭建临时帐篷和活动板房,陆陆续续赶来的村民挨家挨户先行被安置到这里,乡干事带着人跑前跑后,把一部分暂时无法安置的,先行送到乡里的住户家里。
沿着进乡的公路聚集了数千人之众,车声、牛马的哞叫声、鼎沸的人声,像一个热闹的骡马交易市场,穿着迷彩的、穿着警服,还有打着各式雨伞、穿着各式雨衣的群众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一路护送归来的刑警们也累得不像样了,上身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下身一卷裤腿都是一腿泥,湿漉漉的皮鞋踩起来咯吱咯吱响,一倒能倒一洼水。乡政府大院成了警队的临时歇脚地,终于能坐下歇口气了,楼道里,屋檐下挤满了人,简凡和肖成钢、郭元相跟着,刚在台阶上找了块干点的地方坐下,埋怨了一路的肖成钢却是哀求道:“锅哥,我饿了,给整点吃的呗。”
简凡一听倒哑然失笑了,讪讪坐下,不耐烦地说道:“谁不饿呀?这都一天一夜了,就这光景,我到哪给你找吃的去呀?”
“那我不管啊看看,看我的手上,被猪崽咬了一嘴;腿上,被狗咬了一嘴都是你这馊主意害的。这点小要求你都满足不了我”肖成钢露着左手,又抹着裤腿,邀功一般。
简凡一伸脑袋,悻悻说道:“我背了人还挨了两拐棍呢?我找谁说理去,饿了挨着。”
郭元笑得呲着牙不予发现意见。本来不觉得什么,一让肖成钢这么一说,仨人倒都觉得饿了,倒不渴,伸着舌头就着雨衣就能喝上水,可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一坐下来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场子上一两千人,愣是看不到一个生火做饭的地方,连续一天一夜的忙碌,估计这里就即使有吃的也被这帮集合的收**净了,后勤后勤估计根本供不上来,来的时候路还断着呢。
“你们等着啊我找找去。”简凡说了句,看着成钢被狗咬得可怜兮兮,有点于心不忍,队伍刚刚歇下,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也不知道吃东西到什么时候了,还真不能傻等着。
淅淅沥沥的雨有点小了,看着简凡进了雨里,出了大院,俩个人翘着脑袋等着,队里的人差不多都等在大院里,一直等了很久,才见得简凡鬼鬼祟祟地笑着,示意着俩人过来,三个人钻到墙角,简凡往俩人手里分别塞着吃的,一看却是傻眼了,巴掌长的小黄瓜,小拳头大的西红柿,居然还是青的,明显是从菜地刚偷回来,上面还沾着泥。郭元苦着脸伸着舌头,这这那儿来的,这能吃吗?
“嘿嘿我村里长大的,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还有缺了吃的?摸来的呗,人家送你呀?吃不死你,不吃给我。”简凡坏笑着说道,郭元却是舍不得还回去,肖成钢倒手快,咯吱咯吱嚼着小黄瓜,口齿不清地说着,好吃好吃。
这仨人的小动作那瞒得过一干双目如炬的刑警,一块玩的大小伙奔上来三下五除二把简凡偷的菜抢了个干净,黄瓜尚可,抢着青西红柿就不好吃了,每每有人咬一口,又麻又苦又涩,个个伸着舌头,边吃边骂提供食物的人。不过好歹总比没有吃的强。正自难以下咽的时候,秦高峰带着乡干事,推了一平车成箱的方便面喊着,同志们,来来,饿了吧,吃点东西。
一听吃来劲了,一哄都过来了,咬了几口的青西红柿劈里叭拉朝身后扔,某一个咬了几嘴的,正中简凡脑门,简凡眼疾手快抓到了手里。看着一干饿极了的队友,简凡早在菜地里饱食一顿,摇着头悻悻笑着叹了口气:“哎,当好人,总是要被人误解的。”
众人正吃着,秦高峰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上了:“同志们。刚刚接到指挥部通知,向我们圆满完成迁徙任务表示祝贺大原至阳曲的二级路仍然没有恢复通车,接应的车辆停在狼皮沟一带无法向前靠拢,这里已经交给当地政府和民兵处理了,现在,我们要靠腿走回去,和市武警中队汇合,恢复被冲断的公路大家赶紧吃,趁着天色早好上路,还有接近三十公里的路要走”
本以为没事了,等着回家,一听这话,干警们听得面面相觑,只觉得嘴里比吃着那青西红柿还要苦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