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真是教人意外!”烟落强自镇定,平声道。她的飞燕宫地处偏僻,是指不上半个人来相救的。
莫寻只定定瞧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意味不明,并不说话。
殿中如豆般的烛火颤动,将他欣长的身影拖曳的更长,随着烛火一同轻舞。
少刻,烟落秀眉微蹙,耐不住殿中益骇人的静寂,又问道:“深夜来此,不知你究竟意欲为何?”他的过于平静,反而使她心中益的害怕。
瞧着她一脸警觉,惧意难掩,莫寻轻笑一声,径自转身,择了一张交椅坐下,修长的一指微屈,反复敲着案几,出“咯咯”声,神情慵懒道:“闲来无事,想与你下盘棋。”
烟落眉目低垂,柔婉道:“既然你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心中不由钦佩莫寻的从容镇定,到了眼下这般情形,他竟然还有心思邀她下棋,确有几分端坐于千军万马之中笑看云卷云舒的豪气。
她转身自抽屉之中取来棋盘与棋子,轻轻放置案几之上,又是移来了一柄烛火,照的亮些。
莫寻单手作出一个“请”字,循例问:“白子,黑子?”
“黑子。”她答。
他的笑容璀璨如明亮日色,执起一枚白子,落至棋盘左下角,烟落亦是执起一枚黑子跟上。
他们并非一次对弈,是以少了初次交锋时彼此你来我往的试探,这盘棋下得略快些,不多时,烛火尚未燃过半,棋盘之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了交错的黑白棋子。
莫寻径自卷起颊边垂落的一缕长,绕在指尖把玩着,手中又落下一枚白子,淡淡道:“你下棋,还是这般招招狠厉。瞧你这端庄娴淑之样,还真真是教人难以想象。”
烟落跟上一枚黑子,不置可否。
月色自蒙了素纱的窗格间碎碎漏进,照上了他妖美的侧脸,他落下一枚白子,长长柳眉微拧道:“为何陷害我与梅妃有染?她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言语间竟是有一丝玩笑之意。
烟落神情一怔,不想他竟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嗤”的一笑道:“难道,陷害这种事还要挑三拣四?让你饱了艳福,不好么?看你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平白无故送上美人,你又能有何损失?”手中也不停,跟上一枚黑子。
他摇一摇头,一脸遗憾的瞧着她,突然眸中多了几分认真的晶莹,勾唇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梅妃。不过,如果对象换做是你,我便不会这么郁闷了。”言罢,他朝她挤弄了下丹凤眼,言语暧昧。手中亦是落下一枚白子。
原来他竟是在调侃戏弄她,烟落心中气恼,下了一招狠棋,收去他一大片白子,恨恨道:“承让!”
莫寻丝毫不以为意,从容又落下一白子,问:“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不敢!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昔年我入慎刑司的滋味。”烟落一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驱赶着倦意,撇唇冷笑道:“只可惜,我没你那通天的本事,少不了多受些苦。记得么,在暴室中,我曾警告过你,路走多了,要小心,总有一天会摔着!你自己不听劝,就怪不了旁人了。”她又落下一枚黑子,收去他另外一些白子,眸中略过一丝得胜的光芒。
看来,今日这棋不用下太久。
莫寻轻轻吁了一口气,瞧了一眼燃了过半的红烛,点点烛泪淌落,凝成朵朵凄美的花。
他深深摇一摇头,手中又落下一枚白子,竟是形成了包围之势,收去烟落数枚黑子,微微笑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的确是拿了你的贴身之物,不过是想作个纪念。敢问我又怎知是宁王送与你的定情信物?这么寻常的问题,难道你不曾想过么?”
烟落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是欲要熄灭前的惊跳。慌忙之间,未待及细细思考,手中已是又落下一枚黑子。
莫寻神色从容,眸光闪动若月下粼波一点,手中又是落定一枚白子。
“啪”的一声,他悠然盖上棋盒,声线清润“你输了!”
烟落哑然,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副场景,不过是对调了人,这次换她输了。望着眼前的残局,无可转圈,她的秀眉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凝眸须臾,不由苦笑。原来,她也可以这般,兵败如山倒!满盘皆输!而她真真是小觑了他。
莫寻缓缓起身,徐徐道:“你究竟在媚香之中掺了什么?竟然连我都能被迷惑了好一会儿。天底下,能陷害我的,你还是一个。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作势又掸了掸衣襟,他上前一步握住烟落的手腕,刚想再说话,一缕惊异的神色自他美眸间迅疾闪过。她竟然
他旋即笑了起来,饶有兴味道:“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这般陷害于我,届时我定会向你索取一件心爱之物,作为补偿。”另一手捞起她的一缕长凑至鼻间,深深将那芳香吸入肺腑之中,神情极是暧昧。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将四枚银针插入烟落的手腕之上,复又收去。
痛麻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快到烟落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也不知他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再回神时,他矫健的身影已是飞身闪出窗外。
空茫的暗黑之夜,风声,虫鸣,夹杂着他远远传来一缕缥缈若烟的话语。
“后会有期!”
一阵阵凉爽的风自窗间徐徐吹来,不知缘何,烟落却是觉着殿中更加闷热,淋漓香汗早已是浸湿了衣衫。
莫寻,一个更让人难以琢磨的男子。他的话,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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