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焦躁不安的气氛。
最终,济尔哈朗决定明日继续攻打,并派人搜罗船只,做好分兵绕道南下的准备。
次日整整一个午的交战过后,清军还是没有取得丝毫进展。下午,南边传来的消息给了济尔哈朗当头一闷棍:在昨日,扬州被攻破,驻守的五千多兵马大都战死,安郡王岳乐在突围出城后不知所踪。
济尔哈朗顿时呆立当场,久久都没有反应。
战事结束后的扬州城一片萧条。
九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让这座古城变成了鬼域,后来满清从周边迁徙人口至此,好不容易才逐渐恢复了点人气。但最近江南的这场战事让这刚聚集起来的人气又消散了大半,城的不少百姓在战前逃走了,剩下的也都闭门在家不敢再轻易外出。清军在布置城防的时候又拆毁了不少民房,偌大的城随处可见破败的废墟,大街小巷里冷冷清清,几乎空无一人。
崔守成默默地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小巷,从记忆深处辨认着家乡的模样。这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是他这些年来无数次在梦回过的地方。但如今真的回来了,他却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没有激动、甚至也没有哀伤,只是一直默默地走着。
一路走过,身边的景物不断与曾经的记忆重合,直到走到一处破败的小院前,他停了下来。
刹那间,无数回忆一齐从他的脑海涌出。
那一年,衙门的差役正是穿过这处院门,送来了他考武秀才的喜讯;
那一年,他帽插金花、身着红袍,在震耳的爆竹声和礼乐将新婚妻子迎进了这处院门;
那一年,他休沐期满、启程返回军的那天早,卫所武官出身的老父在这处院门前对他说“大丈夫以身许国,何惧生死”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在一旁看着他,笑含泪
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身后的亲兵都站在原地,默默地垂下了头。
七月初五晚,庞岳坐在军部帐内批阅着当天的公。形势发展至今,他的内心已经越来越平静,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镇江、扬州均被攻破,济尔哈朗的援军也被牢牢地挡在了扬州以北,南京城的清军已完全成了翁之鳖。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必然。南京必然会被攻破,尼堪、洪承畴、朗廷佐等也必然一个都跑不了
批完最后一道公,庞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时,有亲兵进来禀报,说是洪士铭求见。
“带他进来吧。”庞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见过大帅!”洪士铭进来后恭恭敬敬地行礼。
隆武六年,左府军和广东镇攻取福建,在洪承畴老家南安抓获了其子洪士铭。从那以后,庞岳便把洪士铭留在了都督府听用,这次东征出于某种考虑也把他一同带了。
“日升这么晚了还来求见,有什么事吗?”
“学生学生有件事想求大帅。”洪士铭支支吾吾道,一句话没说完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不用这么紧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庞岳微笑着鼓励道。
“家父卖身事虏,残害了无数汉人同胞,哪怕百死也莫赎其罪,所以所以学生不敢、也不会奢求王师收复南京后能留他性命。但学生学生想求大帅,能否看在他当年也曾为大明效力奔波的份留他一个全尸,让他入棺?”洪士铭战战兢兢地说完后,许久没听到回音后,才鼓起勇气抬头,发现庞岳正在慢悠悠地品茶,赶紧又把头低下。
庞岳放下茶碗,却不直接回复,而是问道:“日升,你说是性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这个”洪士铭不知庞岳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人固有一死,而名声却可一直流传。所以学生觉得应当还是名声重要。”
“那身为汉人,卖身事虏、数典忘祖是会留下好名声还是坏名声?”
“当然是坏名声。”
“哦,”庞岳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那既然如此,令尊当年为什么不在松山自尽,成一个百世流芳的忠臣美名呢?难道他不知道人固有一死的道理?或者说他从没听说过张弘范和天祥?”
洪士铭额头的汗珠更密了,一时无言。
“好了,不用紧张,我没说让你一定要现在回答。这个问题你下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只要你分析得有道理,那你之前的那个请求也不算过分。”
“多谢大帅!”洪士铭回过神来,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告退。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庞岳之前也想过很多,但真正的答案只存在于洪承畴自己心里。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久,或许有机会去找洪承畴当面验证了。
七月初六一大早,包围南京的左府军和右府军再度大举攻城。
午巳时二刻,城北仪凤门附近几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满天烟尘汇成的巨龙刹那间便笼罩了整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