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一种能让人的心跟着撕裂的表情吧。
音弥出了门,颤抖着腿走到墙边,把身体依靠在墙壁上,捂住眼睛,嘴张得老大,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宣泄。
她念念有词,眼泪从掌心里遗落,最后她的身体摩擦着墙壁,渐渐蜷缩在了地上。在没有任何希望进入绝境的情况下,人类的思考是会迟钝很多的。心脏上的那种痛,叫钝痛。音弥想,也许她前世真的做了什么造孽的事,不然今生不会所有人都断了她的后路,就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拒绝了她。她真的是个世纪大悲剧啊被泪水浸泡的视线中,她看见一片白色慌不择路的冲她涌过来。
“薄医生!薄医生!快醒醒,您的儿子”
“怎么了?他怎么了?”音弥仰头,捂住地揪住那片白色,像是揪住最后一点光。
“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那个声音在叹息,她不懂为什么要叹息,为什么?难道是
狂奔回病房的时候有医生拦在外面,不让她进去,她挣扎着往玻璃门里面看,泪瞳和几个医生正手忙脚乱进行抢救。
她趴在冰凉的玻璃上,只觉得心也泡在了深渊下的寒潭中,抽搐着抽搐着,一直在灭亡的边缘游走。余光里从玻璃上的影子里看见不远处呆呆伫立着的傅凌止,还是一身皱巴巴的警服,面容苍老颓唐了不少,她匆匆一瞥,马上转移视线。
“颅内压还在升高,二氧化碳分压是30。”
“快,把他的床竖起来!”
“我可怜的小年啊!宝贝!我的宝贝!你要坚持住,你必须坚持住!妈妈在这里,妈妈一直在,妈妈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妈呢!”音弥泣不成声,还要往里面冲。
医生拦住她“薄医生,请你坚持一下,不要进去,你这样会妨碍治疗的。”
从眼角垂落的水花洒在医生的手背上,他浑身一怵,惊觉竟然会那么烫!音弥绝望地仰头,伸直了身子,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可她心里的光却跟着小年头顶上的点滴瓶一点一点逝去,世界没了小年还在旋转,可她没了小年会怎么样呢?
“再加一袋血浆!”泪瞳拿着小手电查看小年的眼睛,听到音弥的声音,难受地往外侧了侧身子,终究没敢看她。
“小年,宝贝,求你了,要为妈妈坚持住,要为我坚持住啊!求你了,宝贝,我的宝贝”
医生把音弥拦到墙壁之间,轻轻地稳住她颤抖得过分的双肩“薄医生”
“如果不能碰他,至少让我看着他啊,不,我不能离开他,我要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这样他一醒来就可以看见我!”音弥不停地挣扎。
“他还是个孩子,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他没办法一个人出去玩,他还不会骑车,他没在别的小朋友家里过过夜,也从没和同学们一起出去春游过,他甚至”音弥捂住脸“他甚至连那么想吃的汉堡都没尝过,我的小年啊怎么可以那么可怜呢?你,他怎么可以可怜到这个程度呢?我受不了了,我也真的承受不了了你知道他和我他的愿望是什么吗?他他要在天上种汉堡,种汉堡啊!你能想象吗?你能吗?”
“薄医生,”医生也哽咽得不出话来“我知道你难受,你听我,奇迹会发生的,你也是医生,你应该要知道,医学上的奇迹每分每秒都在发生!”
音弥无望地一直摇头“别再欺骗我了,奇迹可遇不可求,万分之一!我的小年运气一直不好,他怎么回事那万分之一呢!这么多次的机会,第一次移植失败,第二次器官被人强行夺走!第三次,病患的家属死都不同意!还有什么办法呢?器官共享网络?哼,那是个无底洞!我得和他在一起,我不能让他孤零零地走,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守着他陪着他抱着他,不行,我得进去!”
“薄医生您听我,您一直和他在一起,即使没在房间里,你也没有离开他”
医生还要什么,他背后突然有人出声“薄医生倪医生叫你进去,”
音弥回头,那人头都没抬,眼睛一直慌乱地转着,她突然觉得一切都轰塌了,这次是真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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