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间,他躺下,音弥走出来关上门,两步之外就是自己的房间,她站在铺着驼色地毯的走廊上,黑暗中神情不明。
她问自己,时隔多年,为什么和他相处起来还是那么贴切又自然,彼此猜透彼此的心思。她照顾他,那般轻车熟路,就像回到多年前他为她捱了十八刀那段艰难的康复的日子。
他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音弥失笑,淡淡自嘲,鬼知道是在她面前放低姿态故意隐忍还是真的改变了呢。
话她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因为她曾经是医生,便改不了医生的本质,医生刚好善于照顾人。所以结论是自己想太多。
梦里他被缩在一所黑房子里,一面有两个洞,洞外,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心口压抑的厉害,傅凌止大喘一口气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室明亮,乳色落地窗帘敞开一条缝,缝外,白雪皑皑。
他转身想要起来,然后便明白了许久不做梦,一做就是噩梦的原因,玛瑙般乌黑晶亮的双眼,目光闪了闪,想来是被他突然醒来给惊到了。
“早上好。”傅凌止试图友好一点,就是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笑容。
汝汝站在床边,钩花针线娃娃鞋,被厚裤子裹得肉乎乎的小短腿,漂亮的小棉袄,依旧是两个小辫子,那么认真地看着他,观察他。
傅凌止等她话,撑着身体没动。
“j-aimepas。”她脆脆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蹦出了一句法语。
之所以知道那是法语,是因为傅凌止总觉得法语就是嘴里数不清的口水相互打架,饶舌又浓厚。
他不是文盲,但是讨厌外文,之所以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那还得追溯到多年前和阿弥刚认识的时候,她拉着他去看当时轰动一时的法国电影,巨幅海报上就有这么一句,当时阿弥兴冲冲地指着这句话,嘟着嘴一直对他重复,逼他学,还骗他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到后来一次偶然,他在发小聚会上因为这句话闹了洋相,所以印象特别深。
小小的刚够床头那么高的小丫头片子对他,我不喜欢你。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生气。这大抵是最直接最真实的她的想法,小家伙还是有些怕他的,以为他听不懂所以用法语畅所欲言。
够聪明的。
他眯了眯眼睛,一脸如常,心里却有点苦恼“然后呢?”
“妈咪从不起你,我问过很多遍,缠的她烦的时候她也从不生气,然后把我抱得紧紧的一直不话。你的照片在我的床底下,我把你叫做扑克脸,你不生气吧?”
他摇头,细细品味她的话,眉毛挑了挑“所以?”
“所以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糯米一样的童音,一瞬间填充了他日渐空洞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