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依彤在规律的起伏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任允桀的怀中。而他,像有甚么烦心的事困扰着,连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
横在她腰上的手紧得像是怕她会趁他在睡梦中逃掉似的。
现在才凌晨三点多,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经过昨天晚上,管依彤不认为自己能承受任允桀的报复而不心碎。离开,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虽然心痛,却是让她解脱的方法。
避依彤轻轻地挪移身子,想离开任允桀的怀抱,没想到他的手却缩得更紧,试了几次还是一样,每次只会让自己被困得更紧。
避依彤挫败的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枕头硬塞到两人之间,再小心翼翼地捧着任允桀的手放到枕头上。
下了床的她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挑了几件样式较简朴的旧衣服塞在包包里,将所有的证件也全丢进去。打开永远饱满的皮包,从二十多张的千元纸钞中抽出二张,里面的金卡、提款卡她却是一张都没带。
她知道任允桀为了报复自不会轻易答应离婚,早准备了好几分离婚协议书备用,将其中一分放在梳粧台上;然后,极不舍的拿下手上的结婚戒指,将它和协议书放在一起。
想留下些只字片语,提起笔的同时又犹豫了。她该写些甚么?写她的感情?抱歉替他带来的困扰?还是祝福他和孙若妍?心中纵有百转纠结的情绪未了,但写了又能改变甚么?
颓然放下笔,转而望向安睡在床上的人,再一次深深地凝望,将他的轮廓烙印在脑海里。
避依彤幽幽的叹了口气。“再见了,我的爱。”
然后,轻轻转身,关上房门。
***
离开家的管依彤只想尽快逃开台北,逃开任允桀所在的都市,要往哪里去却是毫无头绪的。
抬头看着公共汽车站上那似熟悉又陌生的地名。既然,到哪里都无昕谓,一无所有的她也不须太在乎去处,随便挑了个看起来顺眼的地名,搭车直往南奔。
避依彤下车后才知道糟糕、茫然地看着小车站上稀稀落落的人潮,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小姐,你等人吗?”
避依彤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连身式的宽松碎花衣裙,及肩的长发随意用条丝带束在身后。是个极有风情的女人,她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
“你在跟我说话吗?”管依彤望望四周后,不确定的问。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当然是和你说话喽!”
“我不认识你啊!”“我叫颜雨棠,你瞧,现在不就认识我了?对了,你叫甚么名字?”
她的热情真教管依彤有点招架不住。
“呃,我--”不知如何是好的管依彤慌乱的拿起包包就想离开。
“等等,别走!”颜雨棠及时拉住她。“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避依彤逃开的动作是停了下来,但却迟疑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你一定是从台北来的吧?找人吗?”
“我不是来找人的。”她摇头。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倒像是仓皇逃家的女儿或是妻子,决定落脚处了吗?”
避依彤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决定落脚处?”
这话却换来颜雨棠的大笑,是很没形象的那种仰天大笑,笑得管依彤的脸都红了,却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你真是单纯得可爱,我很喜欢你,你要是没决定住的地方,要不要到我工作的花圃来?”
“工作?”管依彤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要有工作,她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存钱还给任允桀。
“是啊,就是有些累。”颜雨棠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别以为种花这工作挺诗意的,其实还是免不了日晒雨淋的劳动,不过老板管吃、管住,还有薪水也不错,年终还有分红。”
“累一点无所谓,只要能有地方住就行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呢!”
“我叫管依彤。”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老板待会儿就来,你先陪我在这里等一下。”
“你不是老板?”管依彤惊讶的叫了出来。
那她为甚么有权力决定员工的录用与否?
“当然不是!”“可是,万一老板要是不满你的决定,那怎么办?”
避依彤突然想起从前的自己;她还不是凭着自己的喜好任意裁换公司员工?这一定给父亲带来不少困扰,可是他却甚么话都没说。唉!仓皇离家的她竟然忘了上父亲的坟前告别,他一定会觉得她这个女儿很不孝吧?
“放心好了,我说东,他绝不敢说西的。”颜雨棠拍着胸脯保证,说完对着一个四处张望的魁梧男子大叫:“磊刚,我在这里!”
那男子一个箭步跑了过来,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担心。“雨棠,告诉你多少次了,要你没事别到处乱跑,你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现在就像个紧张大师一样战战兢兢的,接下来的四个月你怎么熬?”颜雨棠根本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趁着两人谈话的时候,管依彤仔细打量这名叫磊刚的男子,他根本谈不上英俊,充其量只能算是五官端正而已,但脸上的几许刚毅线条,再加上比一般人壮硕的身材及衣服也掩藏不住的纠结肌肉,的确挺有男子气概。
令人有着出奇安全感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绝对不怕别人来找麻烦。
那男子也不理管依彤,只是忙着对颜雨棠告诫再三,要她没事别到处乱跑,就连木头都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只有颜雨棠一个人。
“别管这些,我帮你找到一个员工了,厉害吧?”
“甚么员工?”他皱着眉。
“就是她。”颜雨棠指指身边的管依彤。
“你好,我叫管依彤。”
对管依彤的自我介绍,他只是点头回应,轻轻扶着颜雨棠就走。
“依彤,你也来。”颜雨棠回头对着她招招手。“我们要回山上去。”
“山上?”
“对啊,花圃在山上,因为山上交通不便,所以留不住年轻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我很心急,怕你跑了。”
“没关系。”
在九人座的客货两用车前,管依彤又看到让她吃惊的一幕。磊落慢慢的扶着颜雨棠上车,他的动作是极小心温柔的,不过他的身材实在是太高大了,娇小的颜雨棠在他的手里,倒像是老鹰抓着小鸡似的。
“慢慢来,小心别动了胎气。”
“没关系啦!”
避依彤这才仔细观察颜雨棠的腹部,衣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肮看出已经有个新生命在里面。
“你们的小孩甚么时候出生?”
“你弄错了,是我的小孩甚么时候出生。”坐在前座的颜雨棠笑着纠正。
“她说的没错。”正忙着开车的人还有空转头瞪颜雨棠。“我们的孩子预计在今年十月和我们见面。”他对管依彤解释。
“甚么时候我的孩子轮到有你一分了?”
“我娶了孩子的妈以后,我就是孩子的爸了。”
“你这个臭石头!”颜雨棠伸出纤纤食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
“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石磊刚。”
“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就又硬又臭的让人受不了了,何况,他又是四颗臭石头的组合体;更糟糕的是,这四颗臭石头每颗的硬度都可媲美金刚钻,你该知道这男人有多难缠了。”颜雨棠迫不及待的补充。
“难缠才好,你才知道我非把你娶回家不可的决心。”
避依彤看了他们两人斗嘴的情形,很难想像这世上也有像他们一样的爱情。
“听雨棠说,你要到我的花圃里工作是不是?”
“是的,有甚么问题吗?”管依彤防备的反问,她实在迫切需要一分工作。
“那真是太感激你了,现在工人难找,一年四季都缺人,只是看你娇娇弱弱的像个千金大小姐,可以应付花圃里粗重的工作吗?”
石磊刚的观察入微,让管依彤吓了一跳,她真是那么容易看穿的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颜雨棠笑着替她回答。
避依彤的落脚处就此敲定。
***
起床时看不到管依彤的任允桀,为她留在梳粧台上的离婚协诿书震怒了!第一个窜进脑海里的念头就是--管依彤跟着段轩昂跑到美国去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美国,可惜,他不知道段轩昂的正确地址,而且赴美签证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好的,轻敌的结果,就是得等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任允桀除了派人调查段轩昂的住处外,一切必要的琐事也不浪费时间的办好了,万事皆俱备,就等着美国的调查回覆。
任允桀接到报告后便急急奔向桃园中正机场,到美国下了飞机后,才不理会总公司来接机的人,直接命令司机飞车到段轩昂的家。
听到门铃声来开门的人是段轩昂,任允桀一看到他,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劈头就是一拳。
积压了一个星期的怒气是很可怕的。
“说!你把依彤藏在哪里了?”
“你在说甚么啊?”毫无心理准备的段轩昂在白挨了好几拳后才能勉强采守势,可怜的他,被打还不知道为甚么。
“快把依彤交出来,小心我告你诱拐!”
“你说甚么我真的听不懂,有话好说,拜托你先住手!”段轩昂快招架不住了。
“任允桀,你在干甚么?干嘛打我老公?”在后院听到争吵声急急赶来的汤雁眉大叫。
“老公?”任允桀的手停了下来。“你和这小子结婚了?”
“我们才刚度完蜜月回来。”汤雁眉吼完任允桀后,转头心疼的看着鼻青脸肿的段轩昂。“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任允桀只说要我把依彤交出来。”
“依彤?依彤怎么了?”汤雁眉问。
“依彤离家出走了。”
“你以为依彤跑来找轩昂?”汤雁眉大叫,若真是如此,段轩昂挨的这几拳可真冤枉。
“对!”
“我只把依彤当妹妹,你真的误会了。”段轩昂无奈地说。
“这点我可以保证。”汤雁眉补充。
“我现在知道了。”段轩昂已经结婚的事实,让任允桀相信两人间并没有任何暧味。总之,是他的猜嫉以及不听解释,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
“知道就好,拜托你;下次要打人之前先通知一下。”段轩昂抚着脸烦哀叫。
“她真的没来?”任允桀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我和雁眉不会骗你的,我保证要是依彤真来找我,我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鼻青脸睡的段轩昂忙不迭的保证。
面对任允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煞星,他还能说甚么?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了。
一脸不好意思的任允桀除了郑重道歉外,还自动奉上条件优渥的合作契约,当作赔礼。
既然段轩昂那里找不到人,任允桀只得高薪聘请一流的侦探,动用大批人力找寻不告而别的管依彤。
***
人没找到,任允桀却想起自己还有笔账没算。
他去找孙若妍。
“这是--”孙若妍惊恐的看着桌上那一大叠的照片,以及站在她面前的任允桀。
“你和李中昇那一票人会面的照片,别以为只有你会请侦探。”任允桀冷冷的说。可惜,侦探回报得太慢了。
他当初得知孙若妍和李中昇那一票人在互通讯息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只是他忙于李中昇频频的小动作、“管氏”的重整及“任煌”进入台湾市场的事而分身乏术。
但--任允桀不得不承认,管依彤和段轩昂的事才是分散他注意力的主因,否则,他应该会注意到孙若妍在他背后玩的花样。
这票人,一边是想从他身上捞到一些好处;一边是想坐上任太太的宝座,他们会联合起来也是意料中事,只是可怜了分不清真相的管依彤。
要是当初他肯耐心的向她解释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这--”
“这些我可以不追究。”
“真的?”孙若妍就像死刑犯听到特赦令一样。
“我不追究你和李中昇狼狈为好的事,但是你背着我对依彤说的那些话,我会要你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些是看不过去的萍嫂告诉他的。
“啊!”孙若妍惊叫,她本来以为赶走管依彤,任太太的位子非她莫属,没想到却引来任允桀的报复。
这一刻,窜进孙若妍脑海里的竟是任允桀在商场上的外号--撒旦。
惹火了他的下场,身败名裂并不是最凄惨的,他会让视钱如命的人变得一贫如洗,将人从身份地位极高的云端很很拉下,这对有些人来说是生不如死的。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绝不轻饶背叛我的人。”
“允桀,求你,不要!”孙若妍哀叫,没钱挥霍的日子对她而言比死还痛苦。
“现在求我已经太迟了。”任允桀说完转身就走。
任允桀报复手段是极迅速的。一个星期内,任煌集团便取得“沙蒂尔”的亚洲总代理权,孙若妍不只将辛苦打下来的山河拱手让人,还得付一笔为数宠大的违约金给任煌集团,而孙若妍这个名字从此在服装界中消失。
至于李中昇那一票人,任允桀则是运用各种管道以及商业手段,让他们名下的公司一个个因经营不善而宣告破产,他们比孙若妍更悲惨的是--不只是一贫如冼,还有多项官司缠身,牢狱刑罚是免不了的。
任允桀让所有背着他搞鬼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为此乾一杯庆祝,可惜,这次的报复并不能像之前一样消灭他心中的怒火于万一。
他的心仍活在严冬中,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音讯全无。
举目无亲且身上没带多少钱的管依彤会到哪里去?没甚么谋生能力的她,会躲到哪里去?她一个人流浪在外,会不会吃甚么苦?
每次一想到这里,任允桀的心就像被拧紧了一样,揪疼了心。
***
山上的日子平稳且有规律,不习惯劳动的管依彤常常累到头一沾枕头就睡到天亮,根本没有时间想心事、失眠,而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只是午夜梦回时,她常常会想起任允桀的身影,想起他的笑,还有他曾经说过的话,以及和他之间的种种争执;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曾椎心难以忘怀的痛苦在记忆里却慢慢地淡了,愈来愈清楚的却是他极少流露的温柔。
这天,管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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