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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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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晴终于还是不得不回娘家去,因为感冒痊愈之后,晕眩仍不断发作,虽然留在庭轩身边一样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她不希望他为了照顾自己而影响工作。庭轩开车送她回来,杨妈妈看到立晴时吓了一跳,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有点晕车。”立晴回答,路上庭轩一直开得很平缓,可是她还是晕。“先进去躺着吧。”杨妈妈过来把庭轩提的行李接了去。

    “你的房间通风不错,很适合休养。”庭轩扶着她在床上躺下,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说话时不经意的咳了几声。

    “你怎么咳嗽了?”躺在床上,她倦倦的问。

    “喉咙有点痒,没关系。”

    “外面很冷喔。”杨妈妈端来两杯热紫苏茶,一杯交给庭轩,一杯放在立晴的床前二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待会儿有葯厂的人要来,我坐一会儿就得回去了。对了,这是她的葯,三餐饭后吃。”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葯包。

    “饮食要注意些什么吗?”杨妈妈问。

    “如果她吃得下,就让她多吃一些吧,妈弄得菜一定更合她的胃口。”

    “她很挑嘴,对不对?”杨妈妈笑着说。

    “我哪有,你说我坏话。”她抗议。

    “我不敢,这里是你的地盘,我该走了,记得好好睡喔。”

    立晴顺从的点点头,看着庭轩离开房间,杨妈妈送他出去,心里不放心。“她不要紧吧?”杨妈妈以为她生了什么重病,刚才当着立晴的面不好问。“没事的,妈,”庭轩笑着向她解释:“她只是晕眩,还有些贫血,好好调养一阵子就会恢复健康的,我会常常来看她。”

    “喔”杨妈妈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住下来,又想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不方便问什么,可是心里却不禁起了些疑虑。庭轩看出丈母娘欲言又止,却也不解释,详细的交代一些病情上需要注意的事情便离开了。

    立晴非常虚弱,头晕使她缺乏胃口,虽然杨妈妈尽量做她喜欢吃的菜,她仍然吃得很少。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开朗健康的女儿,会忽然变成这样。孟庭轩自从一周前送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只有一次,托一位许先生送葯来。她猜想,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

    由于孟妈妈常来找杨妈妈,所以当她得知立晴回娘家养病之后,就更常到杨家走动,尽一点做婆婆的心意,可是这样一来,就常常出现两个妈妈争着照顾的情形。后来两人约定好,双日吃婆婆做的补汤,单日才由杨妈妈作主。

    这天刚好晓菁来看她,结婚时她是伴娘,现在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挺着个大肚子。立晴本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现在有个伴来陪她说话,她的精神马上好了起来,晓菁帮她把枕头垫在腰后,好让她可以靠着。

    “怎么病成这样?你不是一直都生龙活虎的吗?”晓菁坐在床边问。

    立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喔,我忘了,母老虎也是会生病的。”她笑。

    “母老虎病好了,第一个咬你。会很重吗?”她抚着她的肚子促狭的问。“不会啦,讨厌。”她还是那样,轻声细语的。

    “会不舒服吗?”也许是年纪到了吧,她非常羡慕晓菁有个完整的家庭。“刚开始的时候会,害喜很不舒服,还好我先生对我很好,要不然这一切都不值得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过,姿势可以决定生男生还是女生。”

    “知识?什么知识?”

    “不是啦,是姿势,据说在上面比较容易生女儿。”

    “准吗?你是不是都在上面?”她低声问,可是却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什么事这么好笑?动作轻点,免得又犯头晕了。”杨妈妈拿着餐具走进来,提醒着。孟妈妈跟在后面端着一锅汤。

    “那表示她精神好啊!来来来,今天吃乌骨鸡。”

    “哇,好棒喔!”晓菁羡慕的说。

    “你也有一份。”孟妈妈说。

    “谢谢孟妈妈,立晴命真好,有这么好的老公,这么好的婆婆,这么好的妈妈。”吃人的嘴软,她已经开始恭维起来了,而且周到得很。

    “你才好命咧,男孩还是女孩?”杨妈妈盛了一碗汤,先把它端给晓菁。“是个女孩。”她一手接过碗,一手抚着肚子,笑眯眯的说。“谢谢。”“真好,女孩子好,长大了贴心。唉!立晴比你早结婚,可是到现在还没消息呢。”杨妈妈似乎比孟妈妈还急着抱孙子。

    “没关系,缘分嘛,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小孩了。对了,小翔很想你,我下次带他来,好不好?”说到小孩,孟妈妈很自然的想起小翔。

    “当然好啊,我也很想他。”对于这两个长辈,她觉得很抱歉,因为,永远也不会有小孩。“对了,庭轩在忙什么?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杨妈妈问,她盛了一碗汤给立晴,又盛了一碗给孟妈妈,最后才是自己。

    “卡到什么了吗?”他皱了皱眉头,他和立晴一样年纪,清秀的脸上有些稚气,举止却透着流气。

    “没有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她悠悠的问,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一束焦黑的干燥玫瑰花就倒挂在庄伟明后面的那道墙上。

    “有啊,失恋的时候啊,脑袋瓜空的可以敲出声音来。”他走到她身边,搬张椅子坐下,离她非常近,不理会办公室里其他人的侧目,似乎他有权这么做。

    “”她无言,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在以往,这样的男人很可能已经被她修理一顿了。

    昨天老板找她,转弯抹角的暗示她工作表现并不如预期。以她在职场上一贯强势的表现,是不可能忍得下来的,她很想赶紧做点什么出来,可是现在的她,跟他说的一样,脑袋瓜空的可以敲得出声音来。

    “你看起来好沮丧,不是才新婚吗?这么不快乐啊?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陪你到处去散散心。”他故作轻松的问,曾经有一次在pub里遇到她,看她狂野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一亲芳泽。后来她的冷淡,他就一直解释为女人的矜持。

    她摇摇头,所有的心事塞在一个疲倦、麻木、没有生气的皮囊里。

    “好吧,如果你需要帮忙,知道在哪儿找得到我。”他说。

    立晴带着她的文案离开办公室,庄伟明看着她离去,有点无趣的耸耸肩。

    庭轩看完门诊回到楼上,已经快十点了,这一阵子真是忙碌,每天看诊时间还没有到,便有一大堆人排队挂号。今天晚上他甚至连大气也没机会喘一下,高血压、上呼吸道感染、还有发烧,看诊室里充满病人杂杳声,根据统计,全台湾已经有五万人感染这波流行性感冒了,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好累,结束忙碌的工作,本来是应该好好休息的,可是四周的静谧却让寂寞充斥在空气中,他懒懒地走进浴室,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一阵睡意袭来,疲倦使他睁不开眼睛,但脑子里却还是不肯停下来。眼前的走马灯里,病人、症状、处方签乱晃晃的,他伸出手逮住了一个,却竟是她的名字。

    立晴呢?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容颜也跟着浮现眼前,现在真想看到她。或许人在疲累时情感会比较脆弱,他常常想到她,却不像现在这么渴望她就在身边。明天是她过生日呢!餐桌上那个仍未拆开包装的蛋糕是他利用晚饭时间,跑了好几家蛋糕坊才挑中的,本来想请她吃个饭,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先买个蛋糕。

    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刚才看到她房间门缝里透出光亮,不知道她是没回来过,还是没出去过,记得早上她房里的灯也是亮着的。

    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立晴一直没有动静,他神经质的坐起来,忽然听到她的房里其实是有些声响的,上次她割破手的画面忽然呈现眼前,那一次也是在半夜。“立晴立晴”他走过去敲着房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惴惴不安。“立晴你在吗?”他敲着门,一声声叫着。“开门,立晴,请快开门!”没有回应,他的敲门声越大,心里的不安一波一波拍打着他。也许她不在,是他听错了。几十秒钟对他来说,就像一世纪那么漫长无法等待,立晴房门慢慢打开,房里的灯照在他焦急的脸上。他想走过去紧紧抱住她,但那也只是维持了几秒钟而已;接下来的几秒,他从心疼到生气到最后变为盛怒。

    “什么事?”她冷冷的问,只将房门开了一条缝一般的大小,从这长条形的门缝看进去,立晴散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极憔悴的面容,尖瘦的下巴把她一双眼睛衬得更大,而双眼却只像两颗黑球镶在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

    有一种人是没葯医的,那就是放弃自己的那一种。临床这么些年,没遇过不肯被医的病人,除非他已病入膏肓、非常绝望。

    “你一直都没出去过?”为什么?她宁可放弃自己,也不愿接受他的扶持。庭轩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板,怒气慢慢地冒上来。

    她不回答,他也不再问,一把推开了门-立晴给他这一推,退了好几步。庭轩走进房里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先是一股刺鼻的烟味、酒味直冲脑门,散落一地的衣服、被单、床单,还有一些没抽过的香烟,桌子、椅子、床头柜已经沾上一层薄薄的尘埃和烟灰,只能说像刚被小偷闯进翻箱倒柜过一样,而她自己呢?蓬首垢面、苍白憔悴的像个鬼一样,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也会颓废到这种地步,她居然抽烟。

    “你是来查房的吗?”对于他的硬闯,立晴也有些恼火,她冷冷的说。

    呃?!她还会生气吗?行尸走肉的人还会耍嘴皮子?她的话像是导火线似的把他的怒火给点着了。

    “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他近乎粗鲁的将她推向梳妆台,她的肩膀撞在墙上,庭轩毫不怜惜的像抓小鸡一样,将她拉到镜前。“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她叫着,别过头去,不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要管你?那是由着你下地狱,还是让我陪你下地狱?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不管你。”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

    面对他的盛怒,她无言,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的倔强更让庭轩着恼,他粗暴的攫住她的双臂,将她拉到浴室里,她的抵抗一点作用也没有。

    “把你自己洗一洗。”他将莲蓬头交给她,命令。她的样子比睡在地铁站里的流浪汉好不了多少。

    立晴倔强的不肯接过,庭轩干脆打开水龙头,冷水当头淋下,湿了头发和衣服,立晴冷得直打哆嗦,孟庭轩根本不理她。

    “你是要自己洗,还是我来帮你洗?”他严厉的瞪着她说。

    莲蓬头流出来的水慢慢变温热,她不再那么冷了,跨进浴白,她接过莲蓬头,将它插在墙上的架子,慢慢解开上衣的钮扣,庭轩走出浴室,带上门。面对这满目疮痍,他叹了口气,打开窗户,散一散满室的烟酒臭;再迅速的拿来一个大垃圾袋,将房里所有不该有的东西统统丢进去,再把地上的衣服、床单,拿出去丢进洗衣机,提了桶水,拧了条抹布,擦拭所有的地方,在床头柜发现一张写好的辞职信,她准备离开广告公司?

    为什么?工作不顺利吗?这么多朝夕相处的日子,对她仍一无所知,他的情绪被她牵动着,而她却无视于他对她的好。他走不进她的心,因为那里已经有个人,她自己也走不出来,因为出口塞满了悲伤。她的心就像满水位的水库,宁可让它崩裂,也不愿宣泄。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到门边询问。

    “我要出来了。”隔了好一会,她才答话。

    庭轩先出去,带上了门,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在他正对面的时钟,指着四点二十分。他疲累的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直到听到立晴的开门声。盛怒消退,只剩满腔温柔,换上干净的衣服,她显得瘦弱、可怜。

    “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平静的说,不是问句。立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庭轩牵着她的手,搭了电梯下楼。清晨的路上行车很少,立晴摇下车窗,冷风不客气的吹进车厢里,她定定看着窗外,像一颗窒闷的石头,等他们来到海边,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牵着她走在沙滩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愿再旁敲侧击,直接探询她的心结所在。

    “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心里最痛的地方挖开呢?”她叫着。她知道他关心她,可是不要跟她提起这件事,这是她自己也不敢触碰的。

    “你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不好好生活,这样折磨你自己有什么意义?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到底算什么?难道你从来不想以后的事情吗?你还在指望什么吗?指望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无法离开他,他会再回来?”他握着她的双臂说。

    “我没有!”对他的指控,她叫着抗议。“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错了,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在逃避,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你却没走出来,你要困着自己到什么时候?张开眼睛好吗?”

    “不要再说了!”她甩开他的手,这些针针见血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听。

    海风真是冷,立晴脱掉鞋子踩在沙上,手上拎着鞋子,一步步小心的跨出去。她紧紧闭着眼睛,保护好她深藏的心思,可是来不及了,它们被孟庭轩掀开来,就像被海风掀开的翻滚海浪,再也无法按捺

    “那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传达,有心的人便听得到。”那是自己的声音,她坐在沙滩上,海风把她的头发梳到脑后,她舒服的抬起头看着远方。“说什么,你这个有心人听得到吗?”家扬就在她身边,促狭的追问,看她这个鬼灵精怪的广告人能办些什么。

    “说她从海上来,有人托她捎来消息,她告诉我,叫我来告诉你”她故作神秘的。“嗯?”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他的头发是海的波浪,是风的线条

    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昨夜的枕边细语,说完仰头大笑,家扬抓一把沙子往她身上撒,拔腿跑得老远,立晴站起来追打他,家扬在不远处停下来,转过头对她说了一句无声的话,她可以听得到,因为全世界都在为她传达

    后来他们的这段对话,成了一个行动电话平面广告的catch。

    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有新鲜事,没想到离开了他,思念、挫折,随之而来,思想也宣告终结。她逐渐麻木,什么也想不出来,周家扬撑起她的世界,也塌陷了她的世界。她除了伤心、除了对抗伤心,其它什么事也干不成。今天她来这里,没有家扬的海浪说些什么呢?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不!别再是他,别再是他,她累了、怕了,空气里布满了一个叫作“家扬”的锥子,时时刺痛着她,她遍体鳞伤,却无处躲藏。

    她抛掉鞋子在海滩上放足狂奔,海风飒飒迎面吹来,没有吹掠掉心头的纠结,反而重复的为她传达了极不愿再听到的名字,随着她的心跳、随着她的喘息,一声紧似一声,她捣着耳朵张口大叫,不让这个名字再由她口中说出。

    是谁说伤心很快就会过去的呢?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仍然持续折磨着她呢?为什么不论她如何的警醒自己,也无法禁绝想念,这究竟是诅咒还是执着?

    嘶喊与狂奔使她力竭,意志一下子被荚普了,她乏力的软倒在沙滩上,手掌深埋在沙里,喘息不已,眼泪一颗颗滴落沙上。她终于哭了。

    分手之后总是刻意逃避,忽略的痛苦终于溃决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家扬、家扬,她不再大叫,而是一声声唤着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你现在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想看你,想听你的声音。”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海风听到了,脚下的沙子也听到了,但是不会有谁为她传达,她只能一个人,像飘摇在狂风骤雨的大海里的孤舟,孤独、软弱。

    悲伤一旦溃决,便无法控制,除非她找到了该到的地方,就像溃堤的河流,必须流到海洋方歇。

    立晴忽然站起来往海里奔跑,或许那里才是痛苦的根源,瞬间掀起的念头找到他,把他连根拔起;一个浪拍打过来,衣服头发湿了也浑然不觉得冷。

    庭轩冲过来将她拦腰抱住,她歇斯底里的槌打着他,甚至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她挥舞着双手和双脚,好几次庭轩几乎抓不住她,他们两人一起跌在沙滩上。

    “别这样、别这样。”他紧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也想按住她的狂乱。隔了好几秒钟,她才冷静下来,她抬起头惶惑的看着他,似乎是现在才发现他在身边。她软弱的重新投入他的胸怀,将脸埋在他臂弯里大哭不止。就是这样,到他怀里来吧!把所有承担不起的都交给他,别再带着悲伤随波逐流了。

    彻底宣泄之后,她逐渐平静下来,抽噎着依偎在庭轩怀里,忽然看见他手腕上方一圈深紫红色的齿痕,她轻轻地抚着齿痕,很是抱歉,自己真的太任性了。

    “对不起”她小小声的说,干涩的脸颊又缓缓滑落两行泪。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请你珍惜自己,好吗?”庭轩心疼的为她擦掉眼泪,她早已深陷崩溃边缘,他却到今天才察觉。

    她点点头,眼泪再度狂乱坠落,刚才的那一场交战耗尽了她仅剩的体力,她的脸比昨晚更苍白,他拥紧她,像抱个孩子似的摇着。太阳早已爬得老高,风兀自吹着,吹来阳光也照不暖的寒意,激烈的情绪过后,轮到感官主宰身体,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庭轩低下头来,接触到她的目光,一种迷乱的冲动使他毫不思索的吻了她,那并不是来自欲望,而是心疼她的苍白和眼眶里的泪水。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在他的唇离开她的之后,寒风里,她靠他更紧。

    “冷吗?”庭轩问,感觉到立晴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冷。”他笑着,他们两人都湿透了,身上沾了海沙,立晴连头发、脸上都有,庭轩用他的衣角帮她擦脸。她也笑着,吸吸鼻子,帮着庭轩拍掉衣服上的沙子。“走吧,我车上有外套。”

    庭轩打开车上的暖气,立晴技着他的外套,疲累的半躺在坐椅上很快的睡着了,一直到回到诊所才醒来,连庭轩下车来买早餐她都没发觉。

    冲洗过后,换上温暖的衣服,他们一起在起居室用餐,那里有一张和室桌,孟庭轩用微波炉热好牛奶。

    “热牛奶耶!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睡觉的时候。”庭轩笑着,将在餐桌上的蛋糕拿来,放在她面前。“哇,好棒,怎么会有蛋糕?”她惊喜的笑,蛋糕上写了她的名字。

    “我喜欢吃啊!托你的福有这么好吃的蛋糕可以吃,要点腊烛吗?”他拿出几个数字的腊烛,摊在桌上。

    “这么快,我又过生日了。”她似乎有点感伤,岁月何曾饶过谁?

    “二十五岁,好吗?跟谭永麟一样,永远的二十五岁。”

    “我没那么年轻啦,点二十岁的好了。”她笑。

    他们真的点了二十岁的腊烛,庭轩陪她唱了生日歌。

    “许个愿吧!”

    立晴闭上眼睛,脑里空荡荡的,居然连一个愿望也想不出来。她睁开眼睛时,看见庭轩正看着自己,似乎除了烛火,他的眼里还有其它光亮。

    “我想不出什么愿望。”她笑。

    “我替你许了一个。”

    “什么?”

    “吃完了这个蛋糕,你就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谢谢你,希望你的愿望很灵。”她笑。

    “我一向是心想事成。”他切了蛋糕,第一份给立晴,第二份才给自己。“嗯这蛋糕好吃,奶油很细致,而且一点也不腻。”她很爱吃蛋糕,以前几乎每完成一个case就会买个蛋糕慰劳自己。

    “喜欢就好。”不枉费他在晚上跑了这么几家。庭轩走过去放了音乐,娜塔莉夏高干净清澈的女声,为清冷的空气添加了几分舒适。

    她喝了口牛奶,发现他数量非常可观的光碟。“你的光碟真多。咦这张我也有‘四季’是我最喜欢的”她将蛋糕放下,凑过去很有兴味的翻看他的光碟,似乎在检验他的品味。

    “嗯,我也喜欢‘四季’,你最喜欢哪一段?”

    “‘冬’的第二乐章印象最深刻,家扬送给我一张音乐光碟,第一首就是它”这句话从本来兴致高昂,说到后面,变得小声,脸上有些黯然。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庭轩问。

    “他很有趣,几乎可以说是顽皮,常常异想天开,跟他在一起,你会不自觉感染到他自在的气息,变得很疯;他不太会照顾自己,看起来很粗心,可是做起事情来又非常认真”她慢慢的说,这是第一次向人提起他。

    “你很爱他吗?”庭轩发现自己居然揪紧着一颗心,她有多爱他呢?有没有可能这份情感移转到自己身上来,她是不是也会用同样的痴心对待自己?

    “我们很合得来,对于彼此的想法总是有很多的默契,工作时是很好的伙伴,因为他,我常常有很多触类旁通的点子,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可是到了后来,都只剩下痛苦和嫉妒。”她慢慢的回想,尘埃落定的心此刻又轻扬起风沙。

    “因为他结婚了?”

    “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直到他的太太来找我你见过她的,她让我发现自己的自私和丑陋我根本就没资格谈感情。”她苦笑,自己曾经是个想鸠占雀巢的狐狸精。两个女人的战争用最和平、最聪明的方式解决了,一方赢回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另一方却连自己都输掉了。

    “不,你才是最善良的,在伤害别人与伤害自己之间,你选择了伤害自己,成全了别人,自己默默承受痛苦,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

    “他感冒了。”孟妈妈不经意的说。“可是已经好了,早上回诊所上班了。”“严重吗?”立晴很快的问。

    “也是发烧啊,他说这是这波流行感冒最典型的症状。没事了啦,他身体好,复原得快。”其实庭轩发烧了好几天,下不了床,本来还在诊所硬撑,后来牧德告诉他,医生也会把感冒传染给病人,他才答应回家休养,而且嘱咐孟妈妈到杨家别提起这件事。既然现在提起了,那只好尽量轻松地一语带过。

    “有没有去看医生?”杨妈妈也急着问。

    “碧云啊,你糊涂了,庭轩自己就是医生啊。”她笑,其他人也都笑了。那个晚上,立晴晚餐只随便吃了一点便回房休息,有很多时候她都像这样,没有任何情绪,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因为晕眩而一片空白,心情也成了真空,她侧身拿起床边的电话,无意识的按了一串号码。

    “喂。”是庭轩沉沉的声音。

    听到庭轩的声音,立晴忽然低低的哭起来,她很想回答他,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泪,她自己也不知道。

    庭轩握着听筒,静静地听她在耳边的哭泣,心情忽然变得极为复杂。

    “怎么了?想我吗?”等她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故作轻松的开玩笑。

    “听妈说,你感冒了。”立晴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问。

    “嗯,已经都好了,你呢,好一点了吗?”

    “头还是晕。”她缓缓的说。

    从这天起,像是养成了习惯,每晚睡前她都会打电话给庭轩,而庭轩每天都来看她,轮到他没看诊的时候,他通常会待很久。本来杨妈妈以为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现在女婿跑得这么勤,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家里的一切都没变,立辰和立云经常拌嘴,现在立晴回来了,她在头不晕时也会加入战局,庭轩常常出现在杨家,所以杨家比以前更热闹了。

    “姐,我觉得你真的很幸福耶。”在晚餐饭桌上,立云说。

    “为什么?”立晴不知道她说的是哪门子的事。

    “你生病了,全家人都在照顾你,而且还有个专属医师。”姐夫每天提着简单的医疗箱“出诊”专属医师可是达官贵人才能有的。婚前从立晴的口里得知他们没有太深的感情,但现在看来还是挺好的,虽然太过相敬如宾。

    “如果你生病了,大家也会照顾你,不会偏心的。”立辰笑着说。

    “可是我没有专属医生啊。”立云还在开玩笑,毫不介意立辰咒她生病。“你可以跟姐商量,她会把医生借你,不会小气的。”

    “哎呀!好好的说什么生病的。”老人家可不会这么没忌讳。

    “妈,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又不会因为不说,就不生病了。”“你还说,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口没遮拦,也不赶紧讨个老婆,尽说些小孩子话。”杨爸爸的圆脸硬是装个生气的样子。

    “赶紧安排他相亲,谁知道他要找到什么时候?”立晴打算落井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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