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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巘放下手中的笔,往外叫道,“拿进来。”
他拆开信封, 仔细看了眼火漆粘着的羽毛,抽出信件, 一目十行读过, 眉间皱成一个“川”字,一边读着, 一边敲着几案, 发出啄木鸟般“笃笃笃”的声音。
半晌,他唤小厮,“叫大郎来, ”又把信读了几遍, 方“刺拉”“刺拉”撕成一条一条,扔进火盆,注视着泛黄的纸张被炙火烤热、卷边、烧焦、化为黑灰。
“父亲, ”崔大郎掀帘而入,身穿藕白长衫,脚踏岐头鞋, 剑眉星目, 器宇轩昂。
崔巘“嗯”了一声, 沉吟片刻, 才道, “你去一趟长安。”
长安, 大兴善寺,崔清一觉醒来,洗漱过后,喝了杯蜜水,前去拜见婆母,杨夫人与高僧论佛,一早就出门了,她便回到自己屋里吃饭。
胡儿从外头挽着一食盒,铺好宝蓝织锦桌帘,呈上一碗黄精饭,配上一小碟水芹菜,一碟甘菊苗,甘甜可口,越嚼越香,崔清用了一整碗饭,林妈妈直瞅她肚子。
用过早膳,她又与二嫂三嫂四处走走,只不过经过昨日那事,根本不敢踏上后山一步。
等婆母回来,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崔清注意到杨夫人回来向她瞥来意味不明的一眼,这让她心如擂鼓,危机突生。
“你们看到那个眼神了没有?”她心惊胆战地向研究所求证,“我严重怀疑她想让我留下来当尼姑。”
[抱歉,眼神这种东西,我们数据库很难识别,]测谎小组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不过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她应该不想让一个克死儿子的儿媳在自己眼前晃悠。]
“说得好像真是我克死的一样,”崔清默默在心底吐槽。
只是,古代就是那么封建迷信,她被困在后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李玦安葬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不曾想,两周后,崔清先等到的却是崔十七娘的帖子。
“十七娘要来看我?”她换了个姿势跪坐,翻开帖子,其上写明了十七娘的身份——叔母的女儿,崔四郎的妹妹,她该叫一声堂妹。
守丧期间,按理来说只能见前来吊唁的客人,不过这规矩流传下来,到隋唐已不那么讲究,崔清让林妈妈拿着帖子去问婆母杨夫人,得到答允后应下此事。
翌日,她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练字,便听丫头通报,说门房客至,黄鹂且去将十七娘迎了回来,林妈妈吃了一惊,没料到她来得那么早,急忙指挥丫头们铺好坐榻,摆上瓜果糕点,待一切准备就绪,小丫头来报称十七娘已至。
崔清起身相迎,墨香打起帘子,外头凉湿的风吹过,十七娘上身穿着淡黄布衫子,下搭一葱绿印花绢裙,披着条浅白披帛,像根小嫩葱似的,长相偏时下审美,妆容清淡,娴静秀美,她一进来,崔清便嗅到空气中浮动的兰花香,若隐若现,沁人心脾。
望见十三娘,十七娘流露出些微失望的神色,一闪即逝,若不是崔清最近微表情识别练习,恐怕会错过这一丝情绪。
她迎进十七娘,让坐,上两杯竹叶饮——蜜水喝多了怕蛀牙——喝过几口,才笑容可掬道,“四郎说我什么了?”
十七娘眉毛往上微微一抬,转瞬即逝。
“惊讶,”崔清条件反射般在直播间给出肯定的答案。
十七娘视线从上往下一打量,抿唇笑道,“说姐姐聪敏文雅。”四郎回家直夸了好一堆,母亲与她俱是半信半疑,昨日收到伯父书信,今儿正好过来见识一番。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放在榻中间的小几上,“可算不负所托。”
崔清与林妈妈对视一眼,伸手拿起几案上的信,拆开,纸张暖而粗糙,这几周她每天练字,面对信中繁体,勉强能猜出个大概。
[你爹的信,说叫大郎也就是你哥哥过来看你,让你听婆母的话,]弹幕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番,[看来暂时还没想过把你接回家。]
崔清把信递给林妈妈,拈起一块葛粉糕点咬了一口,在脑海中回答,“还好,至少他还记得我这个‘女儿’”。
要是他真放任十三娘不管,没有娘家支撑,崔清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奶奶那边到底还是隔得远。
十七娘不善言辞,捧个杯子坐着,十三娘口语还没练熟,不好贸然搭话,一时间,屋中气氛有些尴尬。
再这么无言对坐下去,她没准就要告辞了,崔清这么想着,决定大胆开口试探,和语言小组研究一番,开口道,“妹妹这么早过来,可是还有其它事?”
十七娘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正是,可否请姐姐屏退左右?”她也递个眼神示意自己的丫头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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