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使者,究竟是大汗阿尔斯兰派来的,还是副汗萨图克·博格拉派来的?”
这个问题,杨定国刘岸等自然无法回答,但却都同时意识到这个答案干系非小,张迈道:“这次回纥来跟我们谈判,口口声声都说是代表大汗阿尔斯兰,绝口不提萨图克,但从刚才那两个回纥的语气看来他们又分明是副汗的人,要是那个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事情就太可怕了——也许,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存在阿尔斯兰和我们议和的事情,这一切都只是回纥副汗的计谋。”
众人想到这里都是心里一惊,刘岸道:“这事只怕大有可能!那天回纥主动承认我们对方圆数百里的统治权,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了,后来杨老表明我们只纳贡不称臣,对方居然就答应了,我心里疑心更甚,觉得这些回纥好像怕我们不答应似的,现在想想他们也许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跟我们议和,因为他们无论答应了什么都只是空口承诺,若阿尔斯兰真的派人来议和,开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如此宽厚,”
张迈道:“杨老,你带人去调集兵将,我们可能要背水一战了。我和刘俊卿再去套套那个谋落乌勒的话,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新的情报。”
这天晚上,谋落乌勒见出去的两人久久不归,道:“薄伽罗和葛洛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忽然手下来报,说唐军的特使张迈有请,谋落乌勒心道:“唐军的特使?这几日议和都不见他,怎么忽然出现了,他是来干什么?”
他身在客地,可由不得他做主,主方既然来请,他也就只好去见,跟着来人出来,却不入任何帐篷,来请他的人道:“尊使,请上马。”
谋落乌勒道:“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来人却道:“尊使休问,到了便知。”
谋落乌勒无法,只好上马跟着来到一个山坡,来人道:“尊使稍候,张特使很快就到了。”说着便走了,只留了个火把插在山壁的缝隙之中。
此处是山坡上一个石台,上不及天,下不及地,左右没有半点声息,内陆地方日夜温差极大,这时夜风一吹,凉意更甚,谋落乌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禁抱了抱手,暗道:“莫非唐寇中有人要害我?”
吹了有一顿饭时间的风,心有些慌了,猛的一个人从山壁后闪出来捉住他喝道:“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是奸细!”
谋落乌勒惊道:“我不是奸细!是你们特使约了我在这里的……”话没说完,就发现山壁后闪出来的人正是那个特使张迈。
张迈微笑道:“谋落先生,你果然懂得唐言啊。”
谋落乌勒心中一凛,原来刚才张迈暴喝、自己应答,用的都是汉语,仓促之间自己竟然就应了,这时要否认也来不及了,他干笑了一声道:“西域会唐言的人很多,也不争多我一个。”话虽如此,但被张迈一喝露了点底,心里便觉得自己被动了,脸上便露出不悦只色来,道:“张特使,你三更半夜把我约到这里,又故弄玄虚,搞的却是哪门子的鬼啊。”
张迈笑道:“谋落先生,你也不用故作镇静了。薄伽罗和葛洛出去刺探我军军情,被我们捉住,如今都已经招了。”
谋落乌勒眼中只掠过一丝惊骇,随即宁定:“我不知道张特使在说什么。薄伽罗和葛洛出去散步,或许因此误会了吧。”
张迈冷笑道:“你还不承认?大概是以为我是在唬你吧,好,那我就把你的底子都掀开了,大家才好说明白话:谋落乌勒,其实你不是大汗阿尔斯兰的人,你是博格拉汗的人,对不对?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和谈,因为博格拉汗早已打定了要将唐军歼灭,对不对?哼,你们在遏丹部署了大军,同时勾结了火寻人,又赚了安西军的首领,如今只等时机一到,马上就要前后夹击,对不对?”
他这连环三问,一句比一句严峻,谋落乌勒听了脸色微变,但随即竭力控制住了,却还是不免显得很不自然,张迈知这个谋落乌勒十分狡猾,原本不指望他会那么容易就说实话,因此更加注意的是他在火光下的神色变化,见他变色,心中又多了三分底,冷道:“唐军如今的形势虽然大大不妙,但谋落先生,你的形势却更加不妙啊。博格拉汗虽然已经将唐军逼到了绝境,但事情一发,唐军却势必拿你来祭旗,到时候我可想不出你能有什么妙计脱身啊。谋落先生,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一死以报博格拉汗吗?我看你的为人似乎不大像啊。”
谋落乌勒听到“祭旗”两字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畏惧来,低着头,眼珠一转,忽然好想捕捉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张特使,你既然知晓了一切,干脆公开了直接把我处死就是了,却把我独个儿带到这地方来,不知是什么意思。哼,要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把我带到这里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怕也是有求于我谋落乌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