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外表虽然平静,可是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瞧出他愤怒的双眸几乎快喷火,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危险。
警车持续追踪著行李袋里发出的讯号,往偏僻的山区开上去。一栋两层楼的废弃铁皮屋被锁定为绑匪所在地,大雨中生锈的屋子旁尽是枯木与半人高的杂草,远看更显得阴森可怖。
忽地,天际划过一道银色闪电,霎时照亮了整座山头,紧接著一声轰隆巨响,一道迅雷不偏不倚地打中紧倚著铁皮屋的一棵大树,如利斧般将树一剖为二,著了火的巨干砸扁了屋顶,火舌窜人屋内,二楼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
维邦看得瞠目结舌。“天哪啊!”炎煜再也镇定不住,油门一踩马上超过前导警车,速度之快吓得维邦大叫一声,差点以为车子要掉下山了。
“救命哪”
一个长发著火的女孩子尖叫著跑出铁皮屋,昏死过去,炎煜一停车便边脱外套边跑向她,马上用外套扑灭她快烧得精光的头发。
“玟心?!”
心急如焚的他马上将女孩翻转身,却发现是个陌生面孔,想也不想便起身要往屋里冲。
“炎煜!”维邦一把抱住他。“危险,不要进去!”
“放开我!”炎煜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咆哮著想挣脱好友的钳制。“玟心就在里面,我要去救她!你放开我!”
“火烧成这样,你进去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枉送性命,你冷静一点啊!”维邦死命地抱住他,随后赶上的警察也上前制止他闯入火场。众人虽然通知了消防队,但火势实在猛烈,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铁皮屋完全被火舌所吞噬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炎煜坐在玟心平日所睡的床上,双手紧抱著还留有她发香的枕头,泪水不断地滑落他疲惫且微冒青髭的憔悴脸庞。
从警局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关掉手机,将电话切换到答录机,什么人的安慰电话都不想接,只想一个人伤心。
扑灭火势后,火场里只剩一具男性焦尸,他正庆幸玟心不在里面,却在屋内一辆未完全烧毁的车内发现了他准备的赎金,证明了警方的追踪方向无误,死者就是绑匪;而在医院急救的那个女孩据查则是绑匪的女友,而且还是从他的医院离职不久的护士。
这对年轻情侣会选择玟心为下手对象,全是因为她有个身价非凡的未婚夫,才成了倒楣肉票。
“都是我害的”
自责不已的他喃喃低泣。都怪他太高调地想将他和玟心的情侣关系公诸于世,才会让觊觎他财富的歹徒选定了玟心。一想到警局局长下令叫人搜山时,神色凝重地要他有心理准备,玟心可能早被绑匪撕票,他的心便痛如刀割,因为他知道,那是最大的可能。
“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要找回你的尸首,不能让你曝尸荒野”
他摇摇晃晃地下床,拖著已经筋疲力尽的身子去储藏室拿了手电筒和登山杖,决定马上重回山区寻找玟心,再也无法听从警方的指示,枯坐家中等待消息。
“铃”
门铃突然响起,他猜测著大概又是哪个友人想来安慰他。没想到一拿起对讲机,萤幕上出现的竟然是长发凌乱的
“玟心”
他吓退了一步,随即丢掉手上所有寻人工具打开大门,飞奔过前院停在铁门前,微颤地伸手开门。
“玟玟心!”
不管是人、是鬼,炎煜二话不说便将她抱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认识我,你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他不相信她还有逃出的可能,只当是她魂魄归来,伤恸的泪水不断滑落。
“告诉我你的尸首被丢在哪里了?我马上去把你带回来!我还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但是我们婚约依然,你是我罗炎煜的妻子,不管我爸妈答不答应我都要跟你冥婚,你可以安心留在我身边不,是我求你留在我身边,别离开我,就算你是鬼我也”
“我快不能呼吸了”脸一直被他压在胸前的玟心终于忍不住捶了捶他。“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要从人变成鬼了啦!”
炎煜无法置信地松放她一些,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和泪痕未干的憔悴脸庞,再想到他刚刚那番痴人痴语,原本一见到他便哭丧著脸、准备扑进他怀里大声倾诉委屈的玟心,这会儿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的没死?”他还有些怀疑。
废话不多说,玟心直接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喏,有心跳不是吗?”她调皮笑语:“还好你没有乌鸦嘴,不然我没死也被你给咒死了!”
一确定眼前的人儿是活生生的,炎煜一扫阴霾,终于破涕为笑。
“你怎么逃出来的?我们找到了绑匪却没看见你,大家都以为你凶多吉少,所以我”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想来余悸犹存。
在下班途中被绑架了一天一夜后,她又饿、又渴、又累、全身紧绷,就怕绑匪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拿不拿得到赎金都要撕票。她一直尝试著挣脱绳索,但绑匪也说了,那附近杏无人烟,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好在我运气好,蒙眼的布条松了,让我看见铁皮屋角有一小块铁板掀了起来,我就用那铁片割断绑我手脚的绳子,再从二楼窗口跳窗逃脱。因为不认得路,所以我一个人在漆黑的山上走了好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炎煜不舍地吻住双眼已经薄泛泪光的她,温柔地在她唇畔低语。
“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
“先生,你们夫妻俩要亲热没关系,但是计程车费先给我好不好?我想回家睡觉了。”
凭空冒出来的一句台湾国语把玟心和炎煜全吓了一跳。见到心上人一时高兴过头的玟心这才想起,自己搭计程车回来还没付钱呢!
明白是这个原本已经要返家的计程车司机,在山脚下发现浑身又湿又脏,还身无分文的玟心,没把她当成女鬼加速驶离,还好心载她回来,炎煜当场苞他讨了张名片打算以后多捧场,还慷慨地给了他五倍的车资致谢。
进屋洗完澡,快饿晕了的玟心边吃著炎煜下厨煮的面,边听他通知警方她生还安全返家的消息。
“绑匪已经抓到了是吗?”吃饱了,她窝在沙发上问他。“我刚刚听你在电话里好像是那么说的,那一男一女全抓到了吗?”
“嗯。”他坐在她身旁温柔地用干毛巾轻拭她的湿发。“算是老天有眼,雷电劈中了树,树著火烧了那间铁皮屋,男的被烧死了,女的还在加护病房,总之是不能再作怪了。”
他说完发现她面色有异,担心得在她脸庞轻啄一下。
“怎么了?”
“我的乌鸦嘴又灵验了。”她坦白告诉他。“我又怕又气,所以就诅咒那个男的被火烧死算了,还有那个女的”
“头发被烧光光,还被毁容?”
玟心点点头。“因为他们两个不给我吃喝,还打我、骂我,我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就乱骂一通;而且我听他们说不要留下活口比较安全,我怕他们会杀人灭口,所以就卯起来试我的乌鸦嘴,没想到全应验了。”
“你被打了?!打了哪里?要不要紧?我看看”
炎煜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虽然没有大碍,但手腕、脚踝上被绳索勒到渗血的伤口和腹部被踢伤的大片瘀青,还是让炎煜既心疼又气愤。
“真可恶!你太客气了,要是我就诅咒他们下场包惨一点!”
玟心瞅著他问:“你不怕吗?你一直不是很相信我的嘴巴真有那么毒,可是这种事一而再地发生,让我都不得不相信自己有这种特异功能。本来我诅咒人家死从来没灵验过的,现在我好像又‘功力’加深,你不会怕我吗?如果我们哪天吵架我又说气话伤害你,那”
她抿了抿唇,一副十分伤神的为难模样,沉吟了片刻又说:“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所以我是不是别待在你身边比较”
“别说蠢话了!”
明白了她脑袋瓜里的傻念头,炎煜马上打断她的话,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失去你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乌鸦嘴,就算你是妖魔鬼怪我也不在乎,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你,这辈子你都休想甩开我,我一定要娶你,非娶你不可,就算你诅咒我去死,我的鬼魂也会天天巴著你不放!怕了吧?”
“嗯我怕了你了。”
玟心倚偎在他怀中,幸福的泪水霎时盈满眼眶,身体的疲惫与痛楚仿佛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对不起,都怪我警觉性不够,才害你遭到这无妄之灾。”
“这怎么能怪你呢?”
“都怪我。”
他摸著她手腕上的瘀青,自责不已。
“怪我轻忽了勒索信、怪我太高兴、太嚣张,把订婚宴搞得人尽皆知,让你的照片上了报,才会成为歹徒下手的目标。大家都知道我有多爱你,绑架你来向我勒赎我绝不敢不理,要不是认识了我,你也不会遇上这么倒楣的事,所以全是我”
她轻轻以食指按住他双唇,嫣然一笑。
“要比倒楣吗?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当成变态海扁一顿、差点成了鲨鱼的甜点,接著差点被我用葯水瓶砸破头、被我当成精神病患带去看医生,还搞得全院尽知;遇上地震、困在电梯、摔断右腿,这会儿还害你哭得柔肠寸断。认识我以来你好像真的倒楣事不断,那你一定很后悔认识我喽?”
“当然没有!”
他握下她封住他唇的食指,无限深情地凝睇著她。
“我一点也不觉得遇上那些事算倒楣,我认为这些全是上天为了凑合我们而巧妙安排的。不是你的乌鸦嘴闯的祸,是月老设的局,而我心甘情愿被祂整,因为要不是发生那么多趣事,我跟你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月老设的局啊”她琢磨著,甜甜一笑。
“既然如此,我被绑架受的苦也不算什么了,因为要不是这样,我也看不到我们向来不可一世的罗大医生,为了我哭得眼肿、鼻红,涕泗纵横地抱著我哭,嚷著要跟我冥婚了!”
炎煜赤赧著耳,睨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不可一世了?我在你面前老是惨兮兮的。你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我活著也算死了一半了,我从来没试过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惨的。”
他的一言一语似蜜糖甜入她心坎,只要能让他这么宠著、疼著,玟心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天赋异禀”将会让她孤独终生,能交到纱纱那么一个姐妹淘,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恩惠,不可能会有人爱上外貌平庸又有张乌鸦嘴的女人。
没想到,真的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男人出现,而自己的乌鸦嘴竟成了促成两人姻缘的“红娘”
“炎煜,你真的不介意我有张乌鸦嘴?”
“你真有吗?”他翩然浅笑。“我还是觉得一切只是巧合。不过假使你真有张乌鸦嘴也不错,以后谁敢得罪我,你就帮我来阴的咒衰他。”
她笑瞪他一眼。“什么话,当你在养小表呀?”
他呵呵一笑。“养什么小表,你可是我的‘乌鸦嘴老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贝。我啊,就爱你这张嘴!这辈子谁都休想从我怀里抢走你,我再也不放开你了。”
吻去她眼角的泪滴,看着她唇畔绽放的温柔笑颜,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他胸臆,两人紧紧相依,谁也不放开谁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