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皇帝既然已经到了下诏命州县率军勤王的份上,那北边局势不难想象了。金军西路军会被堵在太原,这倒是不急,可进攻燕山府的东路军,蔡靖能挡住他们多久?一旦燕山沦陷,没有了郭药师作为向导的金军会不会直扑东京而来?又会不会出现一个张药师,王药师,马药师?徐卫预知历史的优势,在此时已经不复存在。
“金人既然事先预谋,燕山府怕是多半守不住。万一金军直扑东京而去,后果不堪设想。”徐太公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位业已致仁的老臣,此时忧心如焚全都写在脸。
这是无庸置疑的,但徐卫现在关心的是;历史上金军轻取燕山府,在深知大宋国内虚实和河北军事布防的郭药师引导下才直扑东京。而现在,燕山知府蔡靖在顽强抵抗,郭药师又远在东京,即使金军攻破燕山府,在不知大宋底细的情况下会怎么进兵?
金军原来的作战目的,只是想完全攻取燕云,占领太原等军事重镇,并没有长远而全面的规划。也就是说,女真人自己都没有想过可以一战攻取大宋半壁江山。眼下,金军东路军并没有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饮马黄河,这说明,自己和何灌所议定的计策生效了。
见儿子并不作声,徐太公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打算?率靖绥营进京勤王?”
“勤王?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徐卫冷笑道。历史上金军东路军直扑东京,打得赵家父子措手不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进军神,让大宋朝廷来不及准备。现在,自己已经稍稍让历史改变了一点,金军已经不可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东京城下。哪怕就是燕山府失守,而金军也在没有郭药师作向导的情况下直扑汴京而来,何蓟已经带着近两万人马在河北晃悠,等待阻击。道君皇帝已经下了勤王诏,就算何蓟挡不了多久,经自己的提醒,何灌已经有所准备,他再去守黄河,还会不战自溃,烧桥逃回么?退一万步说,哪怕何灌也抵挡不住,但等到金军兵临东京时,大宋都城之外怕是已经云集数十万各地勤王之师。金军如果非要硬啃,只怕会崩掉大牙。
徐太公一想,也觉合理,各地接到诏命,蜂拥前往东京,还缺你这三千人马?
“报!”帐外有士卒大声喊道。
“什么事?”徐卫侧问道。
“有人求见!自称太公故人!”士卒报告道。
两父子相视一眼,都感疑惑,徐卫便命引人来见。帐帘掀处,一人入内,先看徐卫一眼,继而转向徐彰,快步上前,抱拳激动道:“天甫兄!”此人年纪当在五十以上,外表极其威猛!比徐太公足足高出半头,身形提拔,长须及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徐太公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突然起身,一把执住对方双手,失声道:“曲充!你是曲充?”
那名为曲充的老者,反握住徐太公双手,细细端详,竟然哽咽不能语。反观徐彰,也是抿嘴咬牙,激动难当。良久,徐太公反应过来,扭头对徐卫说道:“快来拜见!”
徐卫依言上前行礼,曲充点点头,敷衍了两句,便与徐太公坐下来。后者询问来意,曲充却看着他,欲言又止。逼问得急了,他才叹道:“本来有事,但见天甫兄这般……”
徐太公是个急性子,拍案道:“你有事就说!吐吐吞吞,难道年岁高了,口齿也不灵活?”
曲充深知这位老哥的脾气,赶紧说道:“我此来,是奉了小种相公之命。”
徐卫一惊!小种?莫不是种师道?不知这位西军名将现在何处?慢,既然这曲充是奉他的命令而来,想必是他部下,难道种师道这么快就率军勤王来了?若真是如此,非但不用怕女真人大军压境,反倒可以跟他们一较高下!西军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徐太公一听到小种之名,面容肃穆,坐正身子问道:“小种相公有何差遣?”
曲充看了徐太公一眼,心中酸楚不已。原来种家军的老将们相继辞世,天甫兄硕果仅存,当年号称西军第一勇将,党项人闻风丧胆,可如今却是风烛残年,不复往昔风采。小种相公的心思,怕是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