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求刺吹毛,穷谷深山都到。妒臣忠,还嫌子孝。没些廉耻,似心疯狂跳。比滢孀,再婚重醮。更有贪夫,欲心难了。况功名巍巍不小。金钗成阵,国色何曾少?鹿为马。
右调风中柳
话说蒋青岩的船到了扬州,也不会候袁太守,也不去看沈兰英,就在城外催了轿马人夫,星夜望京中进发,只一个月,赶到京中,此时才是二月二十八。蒋青岩领了碧烟,一齐到华夫人寓所来,华夫人见了碧烟,欢喜不尽。说道:“便是我三个孩儿,也不过如此。”蒋青岩忙忙止住道:“岳母不要高声,恐邻人听得。此后分付家中大小都叫小姐,恐有外人相问,只说是大小姐。”华夫人闻言,深以为然,即着人去报知华刺史。又分付收拾茶饭,与蒋青岩和碧烟吃了,叫碧烟重新去梳洗妆扮,不一会,碧烟打扮得娇艳非常。华夫人分付家人雇了两乘轿子,自己同碧烟坐了,蒋青岩先行,一齐来到华刺史身边。蒋青岩先向华刺史见了礼,然后是碧烟走过来,向华刺史道:“爹爹在上,孩儿拜见。”华刺史故意说道:“孩儿远来辛苦,不消行礼罢。”碧烟拜了起来,走去坐在华夫人后面。华刺史同蒋青岩坐在一边,喜容满面,暗暗向蒋青岩再三称谢。蒋青岩向华刺史附耳低言说了一会,华刺史连连惊讶。蒋青岩道:“事不宜迟,岳父只得忍着肚肠,明日便将表妹送入杨府去吧。”华刺史故意做伤心之状,向碧烟道:“我儿,你爹爹不幸做官一场,不能使你早遂于归之愿,将你身子陷入权门,虽然事出不测,情非得已,我做爹爹的却怎生忍心得下。”碧烟也故意掩面道:“爹爹说那里话,孩儿的身子都是爹娘的。昔日木兰从军,缇索诣阙,总因救父之难,况今日爹爹之祸,都因孩儿身上起的,义当前去。且家中还有两个妹子,可以承欢朝夕,爹爹不必过伤。孩儿请明日便去,令爹爹早脱缧绁。”华刺史道:“孩儿之言,足见大孝,明日便烦你蒋家哥哥,拿我的官衔帖子,送你进去。”正说话间,张澄江、顾跃仙两人都到了,与蒋青岩见了礼,又向碧烟作了揖。两人细看碧烟,心下暗暗惊讶道:“蒋兄敢是在天上去来,不然怎能得这一个仙子!那杨素者言生,好造化也。”此间同在所中的人,都在暗下偷看,都道原来华公有此美女,那杨素怎肯甘心。
话休饶舌。再说华夫人坐了一会,自带碧烟回寓去了。蒋青岩和张、顾三人陪华刺史坐谈,只因那所中人众,绝不曾说起那苏州、维扬之事,况蒋青岩先有院子进京,华刺史夫妇及张、顾二人已都知道了,惟有张澄江向蒋青岩悄悄恭喜。到是顾跃仙止住。蒋青岩笑道:“别后的话也长,事也多,待正经事妥了,再细细陈说。”翁婿四人谈了一回,蒋青岩便拉了张、顾二人一同回原日的下处去。到晚间,三人同去会李半仙,谢他一向周旋之德,半仙忙问道:“可曾觅得美人来?”蒋青岩道:“美人已觅有了,现在家岳母下处,拟明日送入越府,特来请教。”李半仙道:“恭喜,恭喜!越公连日抱恙,今早皇上造官问安,尚未全愈,三位也不要管他闲事,明早先待老拙进去,与他说声,三位随后便送那美人进去。”蒋青岩等三人一齐应诺起身,李半仙道:“蒋先生今日远来,老拙有一杯水酒,替先生洗程,敢屈张先生和顾先生奉陪。”蒋青岩连连称谢,三人从新坐下。不一会佳肴罗列,美酒齐斟,宾主四人畅饮。饮到中间,李半仙道:“老拙今早在越府见报上有吏部一本,为缺人才事,他本上道:‘前朝的名宦旧绅,都观望不出,并其子弟都拘阻不容应试,其中岂无抱王佐之才、怀经济之策者。当今中外一统,急宜选才守成,以求王治。伏乞陛下速下严旨,庶使矫名窃誉者,无敢吠尧;怀瑾握瑜者,终能用汉。’奉圣旨:‘这一本说得是,该各道节度使及守土官,速查各地方所有陈朝旧绅,除年六十以外者准致仕,其未及六十者,俱勒令赴京.照职补用,如有冒推老病、故为观望者,以叛逆论;其旧绅子弟,亦该查明,令赴职,有违避高尚者,亦以叛逆定罪。该各节度官知道。’闻这旨一下到各地方去了,依老拙看,这旨意十分严厉,三位料难脱索,老拙的相法就要应了。”蒋青岩等三人听得此言,都着一惊,面面相视。李半他知他三人不愿取功名,劝道:“三位先生休得太迂,年青才大,正是功名路上人,且尊相已定,边天不祥;况三位先生原只当是未嫁的女子,比那再婚不同,三位先生休要错过。”三人道:“先生见教极是,只恐有见识的女子,宁甘终老深闺,必不肯失身匪人,以辱父母。”李半仙过:“老拙非敢相强,但恐有患于三位耳。”蒋青岩等三人因这一番议论,都快快不乐。李半仙又道:“这些事且丢开,敢问蒋先生此行,老拙看的气色可曾有些应验么?”蒋青岩道:“极验,极验,件件不差,若论先生的相法,真可谓神仙,岂但半仙而已。只是说来话长,待明日家岳之事妥后,大家相聚一处,待学生细细说与先生听。”四人又饮了一回,方才作别回寓。
蒋青岩、张澄江、顾跃仙同坐在厅中,蒋青岩道:“适闻半仙之话,我们三人将来想个甚么脱身之计?”张澄江道:“这是奉严旨的事,地方才必不肯轻视,我们又无多金买嘱;且法令之初,万一不济,岂不累及身家性命。不若依了半仙之言,趁在京之便,我们三人拼了做一起吧。”蒋青岩道:“待明日再与岳父商量,看岳父主意如何。”三人说了一会,三人睡了。
天明起来,梳洗完毕,打听李半仙已进越公府中去了,三人齐到华刺史身边。华刺史写一个官衔帖,付与蒋青岩,蒋青岩连忙到华夫人下处,见过华夫人,再去看碧烟。只见碧烟打扮得描不成,画不就,坐在房中下泪。见蒋青岩到了,忙忙立起身来。蒋青岩心中甚是割舍不下,也不觉流泪,说道:“小娘子,今日之事,实不得已,望小娘子忍耐,作速前去,不用悲伤。”碧烟只得揩了眼泪。蒋青岩出来,问左右轿子可曾齐备,左右道:“齐备多时。”蒋青岩忙请碧烟上轿。此时华夫人也舍他不得,当真掉下泪来,分付院子跟蒋青岩和碧烟前去。碧烟没奈何,吞声上轿,竟望杨素府中来。不一会到了杨府门首,蒋青岩看那门首,好生威武。怎见得:-
戟森森,弓刀凛凛。金兽面耀日辉煌,帅字旗临风飞舞。半掩朱门,上书开国元勋之第;遥连紫禁,同推一人以下之尊。文官武将,锦玉联翩;骏马香车,风尘驰骤。连因抱病罢笙歌,何事暮年贪美色。
蒋青岩分付将碧烟的轿子歇在一边,他自己走到门首来打探,只见门内一个官儿,锦衣乌帽,走上前来,向着蒋青岩问道:“秀才可是替华刺史送美人来的么?适间令公爷传谕,着小官在此伺候。秀才可有手本在此,待我去传禀。”蒋青岩忙将华刺史的官衔帖子送与那官儿,那官儿连忙进府去了。蒋青岩走到轿子边,向碧烟道:“小娘子,那门官已进去传禀了,小娘子切记好生答应;舟中之言,切须在念。”碧烟道:“相公放心,倘不如愿,请以死报。”话犹未完,那官儿同了李半仙已到轿前,说道:“请美人到二门外下轿,令公有恙,蒋先生不须进见吧。”蒋青岩道:“如此学生只在左右候个回音便了。”
不说蒋青岩在外等候回音,且说柳碧烟的轿子同李半仙和那官儿到了二门,请碧烟下了轿。李半仙将那碧烟一看,心中惊道:“怎生又是一位夫人之相!”那府中的人看了碧烟,个个魂消。走到第五重门,那官儿转去了,门内许多姬妾侍儿相迎,见了碧烟,个个退步。这李半仙年老,久作入幕之宾,竟领碧烟来到杨素榻前,那榻前说不尽的珠围翠绕,富丽非凡。李半仙指碧烟朝上拜了四拜,立起身来。那杨素看见碧烟的容貌,心下分快乐,觉得病体好了几分,问道:“你是那华刺史第几个女儿,唤甚名宇,今年多少年纪?”碧烟道:“妾乃华刺史的长女,名唤柔玉,今年一十八岁。”杨素点头道:“你就是华柔玉么?好,好,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用心服事我几年,待我百年将近,寻一个才子配你。”叫左右侍儿去取旧日红拂房中的锁钥,付与碧烟道:“房中一切俱有。”碧烟拜领。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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