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性子躁的,便骂起朝廷无能来。若是在内地,他们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辱骂朝廷。但是在这海外琉球,既没有锦衣卫,也没有东厂番子,抱怨几句,倒也无关紧要。
只听赵四海说道:“倭寇日渐势大,即便朝廷愿意出兵征剿,水师多年不习海战,只怕也无能为力。不知朝里那些当官的怎么想的,这海禁之策实在是误国误民,却为何迟迟不见废止?我却不信当官的都是些目光短浅的无能之辈!”
金石训冷笑道:“当官的?我朝以八股取士,天下读书人穷经皓首,只知苦读四书五经,又能有啥见识?俱是些抱陈守旧之辈罢了!开海禁?只怕你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赵大哥,你我相识于泉州府学学堂,那两年间每日只知苦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苦练那八股无用文章。很多人将它当作晋身为官的阶石,乐此不疲。你我二人臭味相投,却深厌恶之。若非受父母逼迫,只怕早一走了之了。”
赵四海见他回想少年往事,也不禁有所触动,叹道:“后来我们两个终究还是忍受不住,跑到这琉球海外闯荡来了。那时我爹气得当场昏倒,醒来后大骂我不孝,要将我逐出家门了。到了今天,他老人家看见了我,还是一肚子怒气。我都不敢回去见他!哎……,你我当初若是留在学堂参加乡试,今日恐怕已是一地父母官了。”
金石训嘿嘿一声,道:“你后悔了?”
“不曾!”赵四海摇了摇头,“男儿志在四方。你我二人海外逐利,虽叫人看不起,但这几年的闯荡,眼界却开阔了不少。想必连那皇上钦点的状元郎,论起见识,也未必及得上你我!”说着,他一笑自嘲。
金石训哈哈大笑,鼓掌道:“何止那状元郎?你我二人的见识,比起那些内阁学士,只怕也不遑多让了!哈哈……”
赵四海等人听了,登时相顾而大笑。
吴凌风一直冷眼旁观,赵、金二人的言语一一听在耳里。他本就觉得这二人谈吐不凡,异于常人,却没想到和李文浩一样,也是无心八股的读书人。
李文浩这会儿似乎也改变了观感,瞧着他们的眼神里也没了不屑之色。两人竖耳倾听,只盼他二人继续评议时局。然而赵四海等人大笑之后便只谈家常,想来终究还是怕惹来麻烦。
吴凌风暗叫可惜,他虽然精通历史,能把握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但这只是一个大方向,至于细节,史书上是没有记载的。他生活在这个时代,要想适应它,必须先得熟悉它,了解它。听一些有见地的人的想法,无疑是一种很好的途径。
饭后,吴凌风便欲起身回船。李文浩不曾相随,只说自己有要事处理,明早再到码头跟他相会。吴凌风不便细问,跟他约好时间,便离开了客栈。这会儿正好赵四海、金石训一行人也出了客栈,吴凌风便有意无意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免惹来怀疑。
即便如此,赵四海等人还是察觉到了,好在吴凌风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们虽然觉得怪异,倒也不曾有其他的疑虑。一行人快步而行,不一会便出了城,来到正港码头。这会儿码头已泊满了船只,粗看之下,少说也有上百条。正港拥挤不堪,便是那偏港,远远地望去,也可见桅杆白帆,想必也停了不少。
那霸一共开辟了四个港口,三个商港一个军港。四个港口中,城南的正港最大,水势最深,可以停泊大船。军港次之,而另外两个偏港,只能泊一些小船。大船若是进去,待潮水一退,难免搁浅。
赵四海、金石训的船停靠在码头西边的泊位上,吴凌风看着他们回到船上,心想赵、金二人颇有些见识,若有机会,定要与之结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