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专利,但湘琴早到了半个多小时。
江树进来时显得很疲惫,坐定后两手使劲搓了搓脸。吃腻我家菜了?
没有,明天得回家处理点事情,想跟你一起再看看小镇的夜景。
哦。这声好像无所谓的哦让湘琴心里一阵绞痛,却仍挤出个笑容。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会怀念这段日子吗?
会吧,这年头干活不要钱的人太少了。江树淡笑着调侃。
没来由的,湘琴的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江树愣了,近半年时间,眼中的这个女人似乎都是笑过来的。
女人的眼泪是多数男人的软肋,看着淡漠的江树也不例外。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安抚她,而她在他的安抚声中哭得愈发恣意。
湘琴平静下来时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食物凉了,江树一直定定地看着她,没动筷子。对不起,影响你吃饭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我答应过前妻,在她没再嫁人之前,我不会再娶。
这男人实在是……可爱又烦人。湘琴破涕为笑,可你没答应不恋爱啊。
回去的路上湘琴牵住了江树的手。粗糙,厚实,暖和。
她甚至觉得溪畔的虫鸣蛙叫也在默契地为他们演奏着美妙的爱情乐章。
回去是处理点生意上的事,乖乖等我回来收拾你。她跟他撒了个谎。
好。江树边走边附和着湘琴的话。
敏感的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谎言,却始终没问,仿佛一张口就成了好管闲事的狗仔队似的。平时一个人走回住处远得像是西天取经,这天晚上却近得像是孙猴子踩了筋斗云。
我到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九点半。
太早了,我习惯晚睡,估计爬不起来送你,到了报个平安。
嗯。直到目送他的身影彻底被夜色淹没,湘琴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一周后,江树出现在病床前差点把湘琴吓得魂飞魄散。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都说女人想知道男人是否有外遇时都是福尔摩斯,男人想心疼一个女人的时候,也是。江树刮了刮她的鼻子。
湘琴住院这事将他变身为兢兢业业的保姆。青菜得是清早采摘的,米饭干湿比例精确到如同画八卦图,汤也一定要煲足两小时……
不知是主治医生华佗再世,还是爱的力量当真能愈合世间所有伤口。
湘琴康复得很快,不到半个月时间,已经能领着隔壁病房的小病友到附近公园荡秋千了。
令湘琴感到意外的是,父母对这江树很是满意。
她一直以为父母心目中的乘龙快婿非得是相亲过的那些成功人士,没想他三招两式就俘获了老人的心。
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切让她等了太久,又来得如此突然。
湘琴很快出院了。
正当她满心憧憬着跟江树回到云城踏踏实实过小日子时,父亲却萌生了让江树入赘,然后去他公司工作的想法。
尽管知道以江树的性子不太可能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父亲会好好跟江树谈谈。
什么?你疯了吧?江树比她想象中还要激动。
别这样,我知道以你的气度不会计较入赘,只是接受不了朝九晚五各种奉迎的日子。但也请你理解,长辈们总想给自己的孩子铺垫他们认为好的生活,不是吗?
江树无言以对。
半晌才嗫嚅着憋出一句就算你说得合情合理,我还是没办法接受。
湘琴最后还是选择跟江树回到了云城,以一种近乎于私奔的方式。
临行前给家里留了封很长的信,她知道这给不了家人多大安慰,更多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义无反顾显得顺理成章些。
云城的雨季绵长得让人感觉不到诗意,且毫无征兆。
散个步,吃个路边摊,或去小铺买包烟什么的,冷不丁就会被浇个透心凉。
湘琴的心里也跟这天气般潮湿。不到二十岁就自己创业的她从未想过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而今却像个陀螺似的围绕着江树打转,日子一长渐渐有些心力不足。
她突然很想自己倒腾个客栈。这天晚上她难得小鸟依人地黏在江树身上撒娇:树,我喜欢你写过的一段话,迷路的孩子,愿你有梦为伴,而不是总在别人的梦里横冲直撞。
虽然喜欢跟你厮守,但又不想成为你的附属,我想自己弄个小客栈,一来能让自己充实些,再者也能为你减轻点负担,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江树答应得很利落。
你说客栈叫什么名字好?湘琴趁热打铁。
素宿吧。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渴求很多又总惦记着有朝一日能修得个无欲无求。
思忖片刻,江树给了个她挺喜欢的名字。好,听你的。
素宿开业前夕,湘琴按照老家习俗,备了很多贡品祭拜先祖,祈求诸事顺心如意。
江树虽不屑此道,也难得起了个大早,陪着她在斜风细雨里好一阵碎碎念。
看着升腾起来的烛火纸烟,江树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人们对存在的人事一再忽略,逝去时又如此痴迷于缅怀呢?
事业心寡淡很久的湘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办理客栈经营所需的各种证件,不断补充硬件设施,带客人去各个景点玩耍,大半夜还得坐等晚归的客人,忙得晕头转向。
被湘琴黏习惯了的江树一时难以消化这样的落差,开始变得焦虑,患得患失。
虽然对外一直是持重内敛的形象,可感情世界里,男人的孩子气似乎永远都不会消退。
语言这东西,在表达爱意时显得乏力,在制造伤害时又太过锋利。
两人开始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吵得不可开交,各种重话,难听话骂得比被人占了便宜的悍妇都更加麻辣,力道十足。
对于湘琴,江树始终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日子安然惬意,被湘琴的坚持不懈打动才接受了这份感情,在一起后也投入得足够彻底。
以前跟朋友喝酒不用看表,喝高兴了打电话给朋友闲扯一气不会有所顾忌,心有郁结时出趟远门散心也不需要跟谁交代。
跟湘琴在一起后,方方面面都已比从前自律太多。
他觉得没怎么付出时,湘琴已经很善解人意,当自己真正投入进来时,两人的相处应该比之前更加融洽才是,没想而今分歧连连,摩擦不断。
而湘琴这头,觉得要不是自己一直的隐忍和坚持,这份感情不可能维系到今天,甚至自己还为了这个男人不惜放弃自己稳定的事业,以及辜负家人的期望执意相随。所以在争吵中也是理直气壮,毫不示弱。
江树对湘琴的强势束手无策,开始依靠更多酒精的麻痹来避免回家就争吵的局面。
江树虽然好酒,但还算有节制,也常跟人说些勇者微醺垂泪,人酒后撒野之类的之乎者也,反正还真没人看过他被人扶回家过。
不知是感情的桎梏抵消了他的酒量,还是他真就想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
这晚江树在酒吧里喝得有些忘乎所以,一美女走过来直接坐在他大腿上搭讪,他也没有丝毫避讳,甚至在酒精的驱使下还抱着对方亲了一口。而这一幕恰好被一个认识湘琴的卖花女给瞧个正着。
云城地方小,哪家哪户有个风吹草动,不出个把小时半个古镇都能知道个大概。何况女人的嘴在传播消息这一块可谓天赋异禀。
这一夜,江树没有回家,天蒙蒙亮时,他在陌生的床上渐渐醒来,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惊吓地喊了一声,慌忙套好衣服飞也似的跑了。
他不知道的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湘琴在家里一夜未眠,等他回来。
江树推开门,眼前景象让喝过的酒瞬间化为冷汗。
衣服和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杯白开水,被子下边压着两页信纸,纸上泪渍斑斑。
——树,我走了。放心,父母健在,孩子也还小,我不会轻生。
是否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上一段婚姻?
说我太过传统也好,不解风情也罢,我能接受婚姻生活里的贫苦、零碎、争吵和摩擦,唯独接受不了自己的另一半对自己不忠。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耐性给了前夫,咬碎牙原谅他前两次对婚姻的亵渎,也只是一心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罢了。
而你,我却没有勇气再原谅一次……
我知道,你跟很多男人不太一样,在经历了很多人世风雨和人情冷暖后,还能保有良善和热忱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很难得。
这也是我最初钟情于你的根本原因。
虽然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楚,只可惜我生性倔强愚钝,没办法理解你不开心时,把我晾在家里出去寻找安慰和刺激的心理。
我不知道我的出现,是给你原本安稳的生活添了很多麻烦,还是为你以后的人生增添了一段美好的回忆?只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离开放弃爱与被爱。
不用找我。你了解我的,真想让你找到的话,我不会离开。
谢谢你曾给过我的美好日子,至死不忘。
——爱你的湘琴
自那以后,江树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再也没去过酒吧,也再没沾过酒。
住他客栈的客人,常常看到他蹙着眉趴在桌子上写字,至于写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在这样一个手机不离手的年代,人们只关心微博上谁跟谁好了,散了;朋友圈里谁跟谁结了,又离了。
云城还是老样子,这个地方不缺情yu,不缺邂逅,缺的是一分真心。
不管是真心还是无意,江树把它弄丢了。
每个人都在失去之后才想到要挽回,但人生哪有几次从头再来的机会,就算有,一切都已经不同。
江树其实明白,他和湘琴并非是偶遇才能够在一起,这其中经过了诸多的巧合,也一起走过了许多的相遇和寻找。
他能够这样子看着小城里的云过一辈子吗?他觉得自己不能。
千里之外的清风山,云彩如旧,山林如洗。
湘琴诵完了一天的经文。风吹过的时候,膳房里飘出几缕熟悉的菜香,让她心头一颤。
似是故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