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什么都不是

    突然间，我明白了一个事实。

    除了这具身体，我还有什么？就算磨破了嘴，我也根本就斗不过。

    我不想低头。

    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必须乞求那渺茫的生机。

    我走过去，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弯曲膝盖，直到它终于触到冰冷的地板……

    就算老夫人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也要求一线生机，妄图赌最后一点人性。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想要声音清晰，却不是忍不住哽咽，“我什么都不要，也不求。我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会安安静静去其它地方生活，然后安安静静直到死。”

    老夫人一动不动，并没有为之动容。“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人年纪大了，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毕竟是有损阴德。孩子，你又何必逼着我来造这个孽？我给你的你不要，偏偏要闹到这般田地？就不能懂点事吗？”

    “我错了。”我赶紧说，“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真的不能杀死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没想过要从云慕宸身上得到什么，也真的不想要补偿。我只想要……”只要想到没了这个孩子，我就心如刀绞，“我只想要这个孩子。”

    “你现在自当是舍不得，但你要想想这里面的现实因素。这个孩子，生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一个小女孩，要怎么养活她？就算你可以养得活，到头来还不是再让一个孩子挨穷受苦？”

    “我会努力的。我发誓，以我死去的妈妈发誓，离开后绝对不再和云慕宸扯上任何关系。”

    哼，老夫人笑了。这一声笑让我整颗心都似掉进了冰窟窿里。

    “你只考虑你自己，怎么不想想慕宸？”老夫人冷冷地盯着我，“你非要留一个污点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你再不出现，他也会永远记得自己曾干过的荒唐事。”

    “就算没了这个孩子，这难道就不是荒唐事了吗？”我忍不住反问。

    “慕宸没说错，你真是固执。难怪，他不愿自己来了结，而是要劳烦我这老太太来给他擦屁股。”

    “……”我脑子里像炸开般翁翁作响，“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这老太太想要拆散你们就真的可以？慕宸的性子强，真能好好呆在楼上任我来处理？之前他不明白老人家苦心婆心劝他的那些道理，非要真闹出这样的事情了，才后悔莫及。

    “你以为他约你过来是远走高飞？”她笑笑，“他是希望我能帮他好好劝你。他也知道自己是有愧的，所以才不想再见你。你们那些不堪不击的约定也好，誓言也罢，终究还是脆弱不堪。

    “为了你，放弃大少爷的生活？变成一无所有的平民？现实打耳光的时候，你们才会知道怕！才知道疼！事已至此，你也就不要再固执了。就算是为了慕宸，你也不要再牵连他。

    “孩子，现在并不是你求我放了你！而是我代我孙子求你，放了他！”

    我执拗地一笑，泪水哗地涌出来：“我不相信，不相信……”

    “想亲自见他，问他？”

    “除非他自己跟我讲，要不然我不会相信。”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但他根本不敢见你，并不是我不让你见他。”

    “……”真是可笑。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他们帮你把这药喝下去，你连再见到慕宸的唯一机会都不会有。二，你自己主动把药喝了，免了这大动干戈，我就让管家带你上去见他，也好彻底死了这个心。”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噙着泪扭头看向那还冒着热气的药……指尖麻到没了知觉，仿佛连舌头也不是自己的……

    此时此刻，我多希望这不过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恶梦。可是那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感觉，就连这点侥幸都不愿给我。

    可能是知道我要放弃她了，我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仿佛在挣扎，想让我将她留下来……

    可是，我根本就没得选……老天爷根本就没有给过我机会。若是我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抗，我就再也见不到云慕宸……我一定要亲自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双手颤抖地捧起药碗，泪滴落在药碗里，激起一点波纹，波纹反射出我此时如同死灰般的脸。

    对不起……

    药的酸苦在喉间漫延开来，像带着某种麻痹的毒素迅速扩散至了全身。

    我不知是怎么上的楼，只知道老者推开了一扇华丽的门，然后就走了。

    我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好似用了好久才走进去，直到看见那蜷缩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

    屋里只有落地灯亮着，印出那身影的孤单和无助。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眼神由恍惚逐渐变得清醒过来……

    他似是看到幻像般，不尽相信地站起身来，脸色憔悴。

    “云慕宸……”我唤他。

    他喊着“简乔”，然后大步过来张开怀抱，紧紧拥住了我……

    我嗅着那总能让自己心安的只属于他的味道，庆幸地露出笑。他没事，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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