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后退两步站在阴影处。
“林森,谢谢你送我回家,进来坐一会吧。”
“不了,也不早了,你休息吧。”
如果没受伤,秦昭昭的邀请林森求之不得。可是现在他嘴里还一直有血咸咸腥腥的味道,显然血还在流。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狼狈相,只能忍痛谢绝。
回到家林森立马对着镜子察看自己受伤的嘴,一看吃了一惊。整张嘴都肿了,而且上嘴唇靠近人中的位置裂开一道很深的血口子,那道口子几乎把一瓣唇分成了两瓣,看起来简直像兔子的豁嘴。他马上叫起来:“妈——”
只喊了半声声音就断掉了,因为受伤的嘴唇配合不了声带的扩充。
即将步入十八岁成年的男生,平时好逞强、好面子、好摆一付男子汉大丈夫的架势。可是一到方寸大乱之际,依然像个小男孩那样本能地第一时间就叫妈妈。
因为儿子的叫声有点异样,林氏夫妇一起跑来了,他们都被儿子的模样吓了一跳,好好的嘴怎么豁成兔唇似的?立刻带他上医院。他小婶婶这天刚好值夜班,带着他们去急诊室看医生。
“冯医生,我侄子骑车摔伤了嘴。你看看,上嘴唇裂了一道口子,这可要怎么处理好哇?缝针的话会留疤的,那样就破相了。”
小婶婶说出了林森心中暗藏的隐忧。虽然男生不像女生那么注重容貌,却也爱惜自己的脸,谁愿意嘴上多道疤?谁愿意破相?他只是不好意思流露出来而已。现在小婶婶替他说了,他很紧张地看着医生,几乎是竖起耳朵等他的回答。
那位冯医生把林森嘴上的伤口仔细察看半晌,说先不要缝针好,用一块伤口贴把裂开的嘴唇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试试让它自己长合。这样不会留疤痕。
一块伤口贴担负起了十八岁少年的“面子”问题,未来的容貌是美是丑,就全指望它了。
这一晚林森是怀着忧心入睡的。他时不时轻摸一下贴在上嘴唇处的伤口贴,暗暗祈祷它可以快点长好,痊愈得没有任何疤痕留下。而那块伤口贴实在很体谅他的心情,第二天上午当他忍不住小心撕开一角察看伤口情况时,裂开的上嘴唇果然已经紧贴在一起了。虽然伤口处还有血痂,嘴还是肿肿的,但想来消肿掉痂后不会有疤痕留下。
林森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人一放松,他回想起昨晚的担心紧张甚至祈祷又觉得难为情。自己啐自己:真没出息,一点小伤就表现得女里女气的,不像个男子汉。
午饭后周明宇打电话叫他一块去玩电玩,他因为“形象不佳”没有答应。听说了他“形象不佳”的原因后,周明宇哇哇大叫:“你送秦昭昭回家受的伤,应该让她来慰问你呀,怎么瞒着不让她知道呢。你不好意思叫是吧?那兄弟我替你打电话叫去。”
他顿时就急了:“不要不要,你千万别叫她来。”他可不想被喜欢的女生看见他这付嘴肿得像猪头的丑样子。
“哦,我知道了,你现在形象不佳,不想被她看见。那这样吧,我就让她打个电话来慰问你好了。”
林森迟疑了一下,要让秦昭昭知道他摔得这么惨吗?会不会太丢脸了?迟疑间,周明宇已经挂断电话了。他想一想没有回拨过去,他还是很想听听秦昭昭的声音。她还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呢,他很期待接她的电话。
和周明宇通过电话后,林森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心神不宁地等着秦昭昭打来电话。偏一响再响的电话都不是她的声音,不是找他爸就是找他妈。其中二婶打过来请教一种毛衣针的织法,他妈拿着话筒说了半天。急得他不行,唯恐这个时候秦昭昭会打过来,被她们占了线。
“妈,您快点,我在等电话。”
好不容易他妈讲完电话,他爸又拿着一个电话本过来轮流给熟人打电话拜年。一般情况下,他对父亲不敢对母亲那么呼呼喝喝,只能轻声细语跟他商量:“爸,您待会再打行不行,我在等电话。”
林爸爸觉得奇怪:“你等谁的电话,这么上心?”
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避开父亲的注视:“同学。”
林爸爸作为市委小车司机伺候各类领导多年,察颜观色的本事怎么都有几分。一看就有点咂出味来了:“什么同学,女同学?你小子该不会又搞上对象了吧?”
林森一张脸不可抑止地红了。当老子的还是头回见到儿子会害臊,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你老子我是送你去学校学知识的,你倒好,就学会了搞对象。又跟哪个女同学搞上了?”
林爸爸是粗人,话就精致不起来。“搞上了”这个词让林森听了别扭,感觉自己的感情被亵渎了。头一拧,他起身回房,没好气地摔上门:“我才没有跟谁搞上,您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电话给您打好了,爱打多久随便您。”
好在没多久林氏夫妇都双双出了门,林妈妈去隔壁搓麻将,林爸爸去同事家拜年。林森打开房门再次守在客厅的电话机旁,度“秒”如年地等着电话响。邪了,这一下午电话就再没响过。他几乎要疑心它是不是坏了?可是拿起话筒一听,正常的待机音啊!白白等上半天,秦昭昭怎么就没有打电话来呢?难道周明宇没跟她说?他之前的话是不是跟他开玩笑的?
他忍不住给周明宇家打电话,他得旁敲侧击问问他,总不能不明不白等了这半天啊!打过去他却不在家,他妈妈说他下午出去玩还没回来呢。真是的,他怎么还不回家?那他上哪找人问去呀?
林森真是郁闷极了。好在晚饭后周明宇又打来电话,开口就陪不是:“木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午我给秦昭昭家打两次电话都没人听,我想可能是没人在家就想过会再打。可我一进游戏机房就把这事给忘了。回家听我妈说你打电话找过我,这才想起来。我刚已经给秦昭昭打电话了,她听说你昨晚受了伤很担心呢,说等下就会给你打电话……”
林森听得精神一振,截住他的话头求证一遍:“她说等下就会打?”
“是啊,你就安心等她的电话吧。”
“那好,那我先挂了。”
不再跟周明宇多言,林森匆忙挂断电话,“等下”秦昭昭就会打来电话,可不能让电话占了线。可是这个“等下”却等了好久,等得他心如火焚。
秦昭昭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林森抓起话筒听到那个期待已久的清脆声音时,心里顿时像灌满了蜜,甜得要溢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乎不方便说话,捡重点问了他伤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痛、现在好点没有?没说几句话她就匆忙要挂:“我妈叫我,不跟你说了,早日康复。”
等待许久的电话只通话了短短两分钟不到就结束了,林森意犹未尽。话筒捏在手里他迟迟舍不得放下,脑子里像影碟机自动倒带般把刚才的对话重新回味一遍。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声音与语气,他都在心头反复咂摸,从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说话声音那么轻,是不是怕被父母听见她在给男生打电话?
她说她妈叫她,是不是暗示她妈妈在所以她不方便跟他说太多?
看来她爸妈平时对她管得挺严,要不然她和男同学通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但她还是偷偷背着父母给他打电话,妈妈一来就赶紧挂。她这样子,也算是在为他冒险吧?
林森越想越美,抱着话筒美滋滋地乐。突然有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来:“我说儿子,你傻笑半天了傻笑什么呀?”
他猛然回过神来,发现父母都站在沙发旁看着他。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没……没什么,我回房去了。”
看着儿子逃也似躲进屋去,林爸爸对妻子说:“这臭小子还敢说他没有搞对象。刚才那没事偷着乐的表情,只有正在搞对象的小青年才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