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的事实。”
袁绍与曹操说起了段颍所做的事,比如他“为保富贵,逢迎宦官”,又比如他帮助王甫,枉杀同僚。
对此,袁绍评价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官场之中的尔虞我诈危险至此,哪有什么正义对错,有的不过是各方利益纠葛,袁绍早已参透其中关系,再不将那些往心里去,就是说起蔡邕被流放之事,也是冷淡对之。
也就曹阿瞒这傻子,将真心与信任轻易交付出去,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较真,被人利用还不知道。
“不说那些了,咱们今日最后相聚,日后还不知何时能够见面,来喝酒!”袁绍见曹操沉默不语,爽朗一笑,命貌美的侍女前来伺候酌酒。
袁绍辞官以后,打算回到汝南袁家族地隐居,他们袁氏家大业大,丢个把官职算不了什么,不高兴了就走人,只因他不愁吃喝,底气充足。
送走了袁绍,又听说张邈即将去往任地,接连送走了同窗友人,洛阳城中与他认识的好友就更少了,曹操有些怅然若失,心里头空荡荡的。
每当这个时候,唯有与笔友荀彧通信才能缓解心情了。
夜晚天色一黑,他就溜去刘宏身边,曹操至今都没有放弃劝说刘宏重燃信心,而刘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敷衍两句,又道要他一起看好戏。
冰心坊的轻功能够像羽毛落地一样轻盈,又像被风吹起一样飘去远方,从曹炽家中溜到皇宫虽远,曹操的速度却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到达,只可惜这家家户户的屋檐,被飞檐走壁的月下影子踩了一遍又一遍。
皇宫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灯火通明的,尤其是帝王寝宫,更是亮如白昼。这里有排列整齐的灯,有珍贵的夜明珠,地上铺的也是上好的瓷砖。
刘宏还有心情对曹操说预告:“桥玄马上又要有大动作了。”
他不仅要为天下寒门开设为官的通道,还要让更多人能够学习到珍贵的知识,又想要肃清吏治,还以尚书令的职权任命士大夫们做地方官,惩治豪强,抓捕贪污,允许拨款修路、建设农田。
“死了儿子,倒是让这位老臣彻底豁出去了,”刘宏点评道:“倒也是个能人,若放在盛世,可流芳千古,只可惜,站在现在的位置,注定触犯多数人的利益。”
曹操有一句说一句,若不站在自己的角度,而是从大局观而言,桥玄做的没有错,颁布的政令更是极其合他的心意。
在刘宏刚说出桥玄又要有大动作的时候,这位老臣果真卷土重来,联合朝中多人参奏那为太后谋财的盖升。
因是当朝突然发难,证据确凿,刘宏不得不命人将盖升关押起来。
为了嘉奖桥玄有功,刘宏将他升官为了三公之首的太尉。
董太后闻言暴怒,前来与刘宏说道:“王甫死了,曹节被贬官,帮我们的盖升也被那桥匹夫给害了,陛下身边之人全都被党人害走,日后谁还来效忠你?”
刘宏问道:“太后以为该如何做?”
董太后严肃道:“那桥玄都快七十了,是该到了回家养病的年龄,如斯高龄还为大汉奉献确实不容易,他既然喜欢提拔后人,就让他为后人留出位置吧!”
董太后把持后宫权柄,多的是后宫女子想要巴结,她只需要嘱咐一句,就会有人脉自己行动起来。
宋皇后劝说太后:“妇人干涉政治是亡国之兆,陛下已经成年,执掌朝政,太后又何必让陛下为难呢?”
董太后恼羞成怒,下懿旨将皇后给废了。
刘宏闻言,顺手将养育了刘辩的贵人何氏提拔为了新后,又提拔何家族亲,曾经当过太学助教的何进一跃成了侍中。
如此,新的外戚又给扶持了起来,何家成了一颗善良的新星,参与进了混乱的朝堂之中。
何皇后极其知趣,恭敬侍奉太后,对帝王的命令唯命是从,对于帝王书房之中的“金屋藏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回曹操进出御书房与何氏迎面对上,何氏竟还卑躬屈膝向他行礼,简直莫名其妙,吓得他赶紧避开。而刘宏,竟然还有兴致哈哈嘲笑他胆小。
“那是皇后!皇后啊!”曹操反驳刘宏:“我无官无职,岂能让皇后之尊来向我行礼?”
刘宏无所谓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她不过是个还算识大体的玩物,知道荣宠全在于我一念之间,你无需将她看得太重。”
“既然陛下不重视她,又为何要提为皇后,让她成为大汉最尊贵的女人。”
“最尊贵的女人是太后,”刘宏淡淡道:“其他人什么都不是。”
曹操更加觉得刘宏难以理喻,陛下他这是,彻底放纵开了,打算什么都不顾了吗?
刘宏将弹劾桥玄的奏折指给曹操看。
有弹劾他滥杀无辜的,有弹劾他私自圈土地的,还有弹劾他任命党羽的……应有尽有。
每一个桥玄下达的政令,曹操都有所耳闻,那些可全都是对大汉有利的决定,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两袖清风,从不任命自己家人,提拔寒门学士,还资助穷苦学子进学!就连兴办学校,都会被人弹劾是在培养自己的亲信,这朝堂究竟是什么了?
层层叠叠的奏章堆成了山,全都是众人对桥玄的憎恨斥骂,他们之中有被迫害的宦官,有被杀死子弟的豪门,也有被触犯了利益的外戚与朝臣,他们不吝啬于以最恶毒的言语来抨击桥玄,请求刘宏做主时候也提到了将桥玄“诛连全家”。
“这就是企图改变的后果,”刘宏淡淡指给曹操看,弹劾之多,已经将整个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这里不仅有朝臣们合力送上来的,还有各地送上来的,有的甚至送来了“万民血书”,字字泣血,仿佛桥玄真的是草菅人命的大恶人。
桥玄就像是展望蓝天的雄鹰,向着最高处疾驰飞去,张开翅膀去拥抱近在咫尺的太阳,还未真正拥抱到太阳的温暖,从下往上嗖嗖射来的箭雨将他刺得骤然坠落在地,甚至都来不及挣扎,就成了荒原里的一具尸体。
曾经爬到了多么高的位置,真正摔下去就有多么凄惨,曹操很难再说出“那是因为桥玄一人奋战,无人帮他”的理由来解释桥玄为什么会失败,帮助桥玄的人,几乎遍布了整个天下,寒门与百姓,最底层民众的呼声往往被人所忽视,而真正嚣张跋扈的,从来都是掌握了朝堂命脉的大家族大豪门。
刘宏道:“自从废掉丞相以来,大汉再也没有文职第一,武职也第一的职位了,丞相的地位足以威胁到君王,所以才会废掉这个职务。桥玄有人脉,无军队,有军队,无军心,做什么都做不好,败在哪里?败在妄图以卵击石,操之过急。”
明明刘宏比曹操还要小上几个月,教导起曹操来却如同兄长一样,血淋淋的例子放在曹操的眼前,让他亲眼见证,什么叫做跌落后粉身碎骨。
曹操终是忍不住了,为桥玄求了请:“他毕竟不是为了自己在做事,家中还有家眷也是无辜的,他如今七十岁,在现在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年龄了,桥子为大汉又奉献了一生,陛下可否保下这位老臣的性命?”
刘宏感慨道:“桥玄曾经利用你,你还能不计前嫌来为他说情,阿瞒果真心胸广大。”
曹操不由露出了苦笑:“我这哪里是心胸广大?我只是想到,如果当初没有曹节将我招入宫中做陛下伴读,以我的脾性,恐怕会成为帮助桥玄的党羽之一,惹来陛下厌弃吧?说不定还会如同蔡邕那样,被陛下说一句没有眼色,不是流放就是被贬官,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家乡隐居罢了。”
“没有如果,”刘宏低斥了一句:“桥玄还真是将你给教得正直无私。”
这也是桥玄党羽的通病,只可惜,生不逢时,注定要被其他人联合扑灭。
桥玄回乡之前,曹操前去相送,算是见了此生最后一面。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权臣,温和耐心教导他们这一届学子的师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衰老得就像是棵枯树,生机都散了。
痛失爱子,贬官免职,桥玄脸上竟出奇的平静,他浑浊的双目定定注视了曹操片刻,扯开一抹微笑:“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
“桥子远行,学生当躬身相送,是先生教会了学生,什么是真正的官场,”曹操鞠躬拜桥玄,拜别这位以一身脊梁骨去顶大汉的老者。
临别前,桥玄对曹操缓缓道:“你还将我当先生,那么我就最后将你当作学生,将我一生的精髓教导给你。”
他老态龙钟的模样,竟是连说话都要一句话喘三口气。
思及尸骨寒凉的段子,不久前在家乡病死的李膺,还有面前再不复当初有精神的桥玄,时间之残酷,令曹操微红了眼眶。
他恭敬拜师,郑重道:“桥子请说,先生教导,学生将毕生不忘。”
桥玄突然道:“你要多读兵书。”
曹操动作微微一顿,抬头之时,桥玄已然转身离去,风吹来他最后的低语。
“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
刘宏下令免除桥玄死罪,命他告老还乡养病,而后又将此前被桥玄斗倒的曹节给官复了原职!
曹节如一阵清风飘走,又轻飘飘地回到了曹操面前,他微微一笑,仿佛之前被贬官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还有兴致来与曹操打招呼。
“此番过去,阿瞒是否还对我恨得牙痒痒?”曹节轻柔问及曹操,将他问得火气上涨。
“你将我父子都当作棋子来用,我能不恨你?”曹操冷着脸回到,尽管对他衡挑鼻子竖挑脸,曹操也不得不承认,若无曹节压着,魑魅魍魉之多,将朝堂与后宫搅合得乌烟瘴气,至少近几年,都无法将这群小鬼给清除干净的。
刘宏的话语再次回荡在了曹操的耳边“大汉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曹操不经思考起了疑惑,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地他懂,如何才能后生呢?陛下要将朝堂弄成什么样子,方能被称为死地,又该如何做,才能做到后生?
时间没有给曹操太多的时间去深思打探刘宏的打算,变故来的太快,就像是突然变天的盛夏,一场暴雨将寂静的蝉鸣巨数打破,骤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洛阳城举城一片哗然!
曹节年岁不小,在日夜操劳之中逐渐精力不济,最终死于一场风寒,于曹操二十六岁时离开了人世。
荣辱兴衰,随着他的逝去一夜之间成了黄土,曹节一生有过辉煌有过低谷,最大的贡献在于将帝王刘宏扶持上了帝王之位的宝座,而他最大的错处,在于把持朝政,放任下属毒害百姓。
曹节死得突然,又在曹操意料之中,从曹节染病,到他逐渐虚弱,甚至临死前的模样,为曹节送葬的曹操都看在眼里。
回来后,曹操竟感觉不到畅快,反而愁肠百结,不禁向刘宏感叹起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座无数人想要扳倒的大山,却悄声无息地死于疾病呢?”
刘宏则道:“阉人,本就寿命不长久,再仔细将养着,年岁一到,身体也就垮了。”
曹节故去,所有被压制住的牛鬼蛇神全都纷涌而出,一个个企图在权柄这块肥肉之上咬下一口,人们忙着聚集财富,忙着贪污,忙着欺压百姓,洛阳富得流油,谷仓堆积到打开仓门都能看见几只仓皇逃脱的肥鼠,而民间则贫苦交加,不断地发生灾难、饥荒,暴/乱。
终于,小规模的暴/动频频发生,凝结成了大规模的暴动,各地贫民纷纷掀杆而起,头扎粗布黄巾,追随“大贤良师”张角的号令,如同蝗虫过境,推翻当地官府,诛杀狗官污吏,一路气势汹汹,喊着口号向洛阳逼近而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刘宏御案之上堆积无数各地战报,各地纷涌而来报信求援的斥候几乎淹没了,朝臣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得互相抱团取暖。
刘宏下令全朝野:“众位爱卿可有人自请前去镇压叛乱?”
此话一处,全场鸦雀无声,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将军,渴望建立军功,自告奋勇前去冲锋陷阵。
叛乱人数之巨,绝不是区区几人能够镇压,刘宏再问,依然无人应答。
于是刘宏下令,命令西园八校尉领兵作战,又下诏令召回在党锢期间被贬官回乡的才子重新启用。
其中就有理所应当担任八位校尉之一的曹操,刘宏命曹操前往与大将军皇浦嵩汇合,参与镇压叛乱。
此政令一出,曹嵩剧烈反对,要求曹操拒绝加入。
曹操纳闷了:“难道这次的叛乱很危险?”
不,以他对陛下的了解,这位总喜欢给自己人开后门的陛下定是又想出什么让他捞军功的主意了。
果然,刘宏悄悄对曹操耳语道:“朕所搜集的所有财宝,都命人送往了全国各地,朕还让人挖了几个坟用来装那些东西,成立军队所需要的辎重与粮草必不可少,工具刀剑也是,朕派人查询之下,发现陈留有座无人的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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