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有所不同,路上的冰已经融化了些,家乡的粘土便发挥出其专有的特性,不一会儿这自行车的两个轮子上便粘满了泥巴,老穆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找个干木棍从车轮下抠那牢牢粘上去的泥巴。
“哎,这不是穆老师吗?”一个女人的声音,让蹲在那里的老穆应急性地抬起头来,看到向他打招呼的女人站在路中央,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圆圆的脸蛋,留着学校学生常见的蘑菇头,一双大眼睛直盯着自己,十分的传神。
“你是?”老穆看着面熟,却记不起站在面前女人的姓名,只隐约记得这应该曾经是自己的学生。
“这么多年没见,你当然想不起来了,我叫田英菊,当年住在我姨家跟你读书,想起来了吗?”田英菊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老穆的跟前。
“田英菊!”老穆重复了一句,若有所思地说道:“记起来了,你姨在我们村,天顺是你姨哥,对吧!”
“对,他们都还好吧,我也是有些年没有去他们家了,这不刚从东北回来没两天,还没来得及走动,就下了这场大雪,今天到集上买些东西,准备到你们那里串门呢!”田英菊连忙解释道。
“你这么多年回东北了啊?”老穆立即想到,当年自己刚拿起教鞭时,班里唯一一位外地的女生,就是面前的田英菊。
“你这回来专门来走亲戚的啊?”老穆有点迷惑地问道。
“我婆家就是咱这东镇村的,由于公婆都在家,所以每年都会回来住些日子!”田英菊说得很爽快。
“东镇村,你在东镇村?”老穆有点吃惊地问道。
“怎么,你在那里有熟人啊?”田英菊看着老穆的眼神,感觉有点奇怪地反问道。
“还真的打听个人,说是你们村的常老头,你认识吗?”
“认识,当然认识,他就跟我公婆住一个胡同,并且与俺公公还没出三服呢,按照辈份,我还要叫他二叔呢!”田英菊的回答让老穆更加吃惊,心中暗想:“看这世界说大,大得出门难碰上熟人,说小时,小到不出一里地,便可结识两个有缘的人!”
老穆蹲得有点累,站起身来说道:“听说常老头是你们村的名人?”
“名人,这倒没有听说,只是知道他是村里的热心人,谁家有事,只要找到他,那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人说他爱管闲事,他整日乐哈哈的,也从不与人计较,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名人!”田英菊说起这常老头还真的知道一些。
“听说他儿子被人打了!”老穆接着问道。
“这事你也知道,他那儿子真的不像他,初中没上完,就下学在家,跟着邻村的几个年轻人,有点儿不学好,整天不是喝酒就是串巷,无所事事,如果不出什么事,那才叫怪呢?就说这挨打的事,听说下雪前的那天晚上被人打的,住了两天医院,昨天派出所的人还去了他家,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具体的我也不十分清楚!”田英菊好似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通,让老穆心里立时清楚了常老头这儿子的情况。
“小孩子,难免犯个错,树大自然直,等过两年,有大人心眼,也便不去惹事生非了!”老穆听到田英菊的话,故意轻描淡写地应付了几句。
“也是,您看,只顾与您说话,我帮您推车子吧!”
“不用了,你还是忙你的事吧,我自己来就行,过了这一段,那边就是公路,也就没有这么难走了。!”老穆说着,向田英菊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
田英菊又客气了一回,便向老穆打了个招呼,转身向集市走去。
老穆稍一迟疑,本来还想着再问些什么,然而看田英菊已掉转身,也便没了言语,继续蹲下身抠着泥巴,心里却没有平静:这常老头人缘很好,儿子自然也不差,只是现在年龄还小,还不懂什么事,不然,怎么会助纣为虐呢?我应当帮他,不能让善良的人寒心,更不能让常老头的儿子这么小便有牢狱之灾啊!老穆心里想着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推起车来向前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