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嗽两声:“你为何不跑?”
“跑不了的。你打跑了我师父,又费尽心思带着我飞,绝不是把我扔在西辞河边叫我溜走的。这不是白干么,何况我见你也不像个开玩笑的人,哪有快死的人还开玩笑的,你也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你。”我坐在她身侧,“我只能等你死了,或者我过完了生辰,你遵守诺言放了我,我就能去找师父了。”
“为何不杀我?”
“我不杀人。”我揪了一把草撒在身前,编织着草鞋,对着自己的脚编了半晌,编出半只来,对着愈发明亮的日光看了半晌,低头揪了另一把草,不够编一只草鞋的。
“我是个世间少有的恶人,你杀了我是为民除害。”
“我又没见过,万一你不是,我杀了你,我就成了恶人了。何况人和人活得好好的,非要杀来杀去,我不明白。”我将草鞋扔开,“你好了没有?我不随意跑,你若是真要我做什么,就直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能替你做的就做了,不能做的你打死我也不会,我也不晓得生辰是做什么的,你愿说就说,不说我也不问。”
“再等会儿。”她抬起手,搭在胸口,“我发病的时候愈发多了。”
她这病是没人能治得了吗?她是能飞天遁地的人,自然有那什么仙法帮助,若是连仙法都救不了,我能做什么呢?
我沉默片时,等到肚子也饿了,便出去摘了些野果回来吃,我怕她的毒毁坏了果子,便自己藏在河边囫囵吃完了,擦擦嘴回去,她已经起身,身上又是一层薄薄的光将那些杂草和树木都隔绝在外头,也将我隔绝在外头。
突然,天色大变,黑云滚滚,怒雷骤至。电光雷鸣都轰然响起,几道撕裂天空的大闪电劈向东边,我被雷电刺得看不清楚,隐隐看到那是西辞山。
我眼前突然多了层屏障,是那女子的保护罩,将我也揽了进去,我便能用肉眼直接看那大闪电,像巨剑一般刺向西辞山,接着天降大火,往西辞山而去。
大火却没有烧开,反而汇聚到一处,直直地砍下去。闪电与火齐齐地降落,仿佛在淬炼西辞山似的。
打闪,雷鸣,狂风,怒吼,浓云,渐渐持续了半个时辰。
接着浓云散去,闪电骤然消失。火被什么人掐灭似的了无踪影,风也止息,只剩河岸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草和树证明它曾来过。
女子静静地打量片刻,按手在我肩头:“我们去西辞山。”
“西辞山怎么了?”我下意识问道。
“死人了。”女子揉揉鬓角,将我隔离出她的保护罩去,接着保护罩散开,她一身黑衣像个幽灵。
我是不知道她怎么能说得这么玄乎。不过若是那些雷鸣狂风大火都落到我身上,我也该死了,化成飞灰都不为过。但是那女子就三个字就说得包罗万象引人深思。
沉默片时,我决心不再问了,那不是我的世界,也不是我该知道的。我隐约从那遮天蔽日的大火中瞥见师父那满身的霞光似的,我隐约觉得那是一类东西,都是仙术。
师父说等我十六岁生辰就带我去天岚宗修仙。如今他率先去了——如此想着,我跟上了女子的脚步。
“天岚宗是什么地方?”
“鬼地方。”她的三个字又囊括许多层意思,说得人愁绪万千。我觉得问她还不如问师父,索性吞回肚子中,只等她将我一把拎起,向东飞去,西辞山在我脚下变得越来越大,我才惊觉,我到了个师父不准我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