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就不怕半路又发病然后摔下去,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我壮着胆子扒老虎皮,极为大无畏地惹怒她,她淡淡地回头。
“那你乖些跟着。”
却也还不将我扔下来。我不伦不类地飘在空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出了山洞,万籁俱寂,西辞山昼夜不灭的霞光已然不见了,只剩下了苍黑的天和疏朗的星,今日没有月亮。
她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蹙眉阖了眼,好像在听什么。
我哇啦哇啦一阵乱叫。
突然飞来一堆树叶堵住我的口。
我心中愤懑不已,白凤翎却已然睁开了眼:“想见见刘先生吗?”
这时候我反应过来,刘先生上回说的“三五日”已经差不多了。
我汗毛乍起,拼命地摆着手。
“死了。”她淡淡地笑,回身掐了个诀,我便稳稳落地。
“那你不会好了。”我幸灾乐祸道。
“有你。”她说。
我讶然了片刻,好似往油锅中洒了一把葱花,我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响了,一时间竟然听不见她接下来说的话了。
依照我的性子,我又砸她的腿,又见死不救,又恨她,她却这么说,想必是……要狠狠折磨我了?
登时三魂六魄就跑了一半,我再看她时就如看夜叉与修罗鬼似的,转身便想往井里跑去。
我想从我来处走,从石头缝里钻下去,在水里沉底,想必——
没有跑两步,就重重地摔在了坑洼不平的地上。
白凤翎突然发出不知道是嘲笑我还是讽刺我的笑。
我埋头在地上,感到前途比死在炼丹炉还要黑暗。但听她说,刘先生死了,我又稍稍心安不少。等我心里不再噼里啪啦作响,我渐渐爬起身,白凤翎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歪着脸瞧我。
我又羞又气地拍拍胸口的土,扭头往另一头的石头上坐了。
等过了些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便粗声粗气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躲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那你发病了我就将你扔在这里。”因着心里失了希望,我就不再小心翼翼,白白逞口舌之快,其实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收缩着,反而安静下来,恐惧不再是恐惧,我习以为常。
“说说你想去哪里。”
“去天岚宗,学本领,修一身法术。”我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无力,不能戳痛她有什么用?想了想清嵘从前说的话,我便又补充道,“替师父惩治你这个叛徒。”
白凤翎没答话,她一身黑,沉在这色彩斑斓的黑中,也看不出个轮廓来,和四周融为一体了。
我疑心她是偷偷出去了,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确实过分了些。字字诛心,比杀人更难过。我跳下去小心地摸索到对面,看见石头上,她侧身躺下,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倾泻下来,好像上好的缎子。
她微微用了个凉薄的眼神瞧我,我一时间被她的好看震慑住了,原先肚子里的话都堵了进去,竟然半晌无话。
只听得她轻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这我知道。”我冷冷道,“不过我又杀不了你,没有刘先生,你杀了我也没有用。那你总带着我做什么?不如你将我送回我师父那里,以后大家见面都是仇人,堂堂正正地对峙,现在这样,我反而要担心你是否活着。你也要担心我会逃跑,大家彼此折磨做什么呢?”
她被我这话逗笑了,欠起身子,上下打量我片时:“我不杀你,是因着我要你的血。多亏你,我意外发现你的血可暂时解毒。”
我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果然是个吸血的女人!蚂蟥!饿狼!
“那我们商量一下,你看刘先生那里也有些匣子可以储存一些汤汤水水的那种灵药,你不如拿一个过来,我放一点血给你,你把我放回我师父那里,是不是两全其美?”
“血要流尽了才够。我要活得够久,我必须活得够久。”她坐直了,好像是对我强调这话,我听了个仔细,却意外听出她咬牙切齿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会中毒?你这么厉害,谁敢对你下毒?谁下毒就去找谁要解药。”
“下毒那个人也中了毒。这毒没有解药。”她倒是耐着性子,片时,又似乎觉得对我说了太多,扬手将我隔空飞到我自己的石头上,背过身子不再说话了。
下毒那个人死了么?
我咂摸了一晚上,才惊觉,她和我聊了那么久,不就代表我不会轻易死了么?她是要我血,我若死了她去哪里找血去?虽然听着残忍些,却是一记安心药,使得我虽然仍身在妖女身边,却头回感到了能活下去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