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这瘦杆子,背不动你的。”林昂如话是对白凤翎,眼睛却瞧着苏歆。
好像挑衅?苏歆没搭腔,转身牵着一头鹿来,林昂如笑得更是欢畅:“哎呀,你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她都坐不直,你和她一块儿坐在上头倒是行,可你是莲灵呀,叫人看见了,啧啧啧,抢走了炼丹——”
他总拿炼丹吓唬她,苏歆脸色白了又白,却说不出话来,盯着他们俩看了半天,被毒鹰宗的人好言好语地推走了。
“林昂如,为什么?”
林昂如走着,白凤翎低声问。
他自动扩充了这问题,也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从前想和你亲近些,你也不理人,你还有毒,若不是那种修为通天的人,碰着你就死,那我那时也没突破金丹期,没法子保护自己,如今突破了,在体外成了层光罩,自然能碰到你了。我们两人是宗主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有罅隙,如今亲密,叫宗主见了安心。”
这理由可以接受,白凤翎不说话了,由他抱到车上,往毒鹰宗的方向去了。
这车是以灵石镶嵌,却以马匹牵引,就是寻常马车好看一些,也没有顶,单两排座,林昂如不知从哪里拖来个软垫子垫在一边,将她搁上去,又使了灵力将她固定好,才驱车前行。
“苏歆从另一条路过去,这条路人多眼杂。”林昂如解释道。
白凤翎不说话。
一切照常,进门,林昂如又装模作样地抱着她进去,见了众人一遭,众人都是一愣,想嘘寒问暖,又见白凤翎合着双眼,不知是受伤还是死了,一时间面面相觑。几个长老正在议事,见了二人,问道:“右护法怎么了?”
“叫天岚宗的人偷袭,毁了经脉,回来静养。”林昂如随口答,却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众人皆是沉默,等两人远去,才议论道:“天岚宗的可真不是个东西,也不念旧情分,经脉哪是说毁就毁的。”
“哎,得亏她投诚我们毒鹰宗,就有治经脉的法子,宗主正巧也在,能给她用上,不然,哼哼。”
“她这回肯定对我们毒鹰宗死心塌地。”
“那可不,”一个年轻人搓着手上的血污,“天岚宗快完蛋了。”
“你又知道了?”
“天岚宗仙灵珠不是没了么,三阎门也不知怎么就有,去跟人要,结果是个假的,说三阎门掉包,三阎门咬定自己没掉包,都要打起来了。这会儿也就是都在极心岛,没那打起来的工夫,等莲池一关,肯定打起来。正邪两道的老大打起来,啧啧,北边蛮荒也有事儿,天下要乱咯!”
两条黑色长凳斜着放,门口种了一排蒺藜做篱笆,透过篱笆能瞧见院子里种满了药草,中间留了一条弯弯曲曲狭窄小径。没什么门,有层淡淡的光护着。林昂如和白凤翎二人走近,白凤翎手腕的鹰闪了一闪,两人走入。
“宗主病得重,你且挑好听的说,不要气他。”林昂如特地叮嘱,好像白凤翎平日里单单气人似的。蹑手蹑脚地穿过药田,绕过一扇屏风,才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又走了半柱香时候,敲敲门,听见里头笑道:“白凤翎,你好大的架子!”
白凤翎没说话,电光火石间,想着如何应对,就愈发沉默,敛了眼神。
林昂如进门,绕进睡房,垂了个半遮半掩的帘子,露出个人影,半倚在榻上,房中皆是药味儿,浓郁得化不开。
“把白大护法搁进来,你可以出去了。”那人坐直了。
林昂如掀开帘子,将白凤翎放在一张睡榻上,与那人正对着,一左一右。且打量,林昂如正对着一位老人,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点儿也不病危。生得很瘦,颧骨高高,两颊微红,眼睛微眯着,正打量他二人。
林昂如转身推开,老人在屋里喊道:“拔四五撮蒜苗出去,在墙根底下,今天包上七八十个饺子,去杀猪,去杀猪!”
“哎,晓得了。”林昂如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去墙根底下剪了几把蒜苗,想了想,多剪了一点,回去叫人杀猪,自己亲手包饺子自是不提。
白凤翎瘫在榻上,半晌也没说话。
“你哑巴了?”
白凤翎微微别过眼。
“行了,经脉都毁了又不是什么事儿,宗里的药材多的是,我从前的方子还留着,对了,刘先生他师父,哎我忘了人家什么名儿,前些日子来宗里,炼了不少滋养巩固经脉的丹药,你现在该是出窍期了吧?啧啧啧,你这出窍期还不如个蚂蚁,一打就死了。”老者,也就是毒鹰宗宗主对着她数落半天,看她还是不说话,气道,“天岚宗那个老家伙死了你就念念不忘,我现在也嗝屁了,看能不能换你一点眼泪。”
白凤翎终于有了反应,歪过脸来:“这是什么话。”
“你好大的架子!现在才理我?我都要死了!”
“看不出来。”她打量他一番,“身体还好。”
“我也怕你死我前头没人送终。”宗主突然就有些沉默,揉揉眉心,“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就是,你懂吧?”
“嗯。”
“我也不是那矫情老头,我活了有一百四十了?该是有了,找你来,也不是看你这冷脸的,有要事跟你说。”宗主豁然起身,两只脚在地上寻找鞋,寻了半天没找到,气得低声骂了一句,便赤脚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按在她肩头。
白凤翎微微仰脸:“我现在经脉毁了,你传功我也——”
“放什么屁,你又天天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干,给你传功我还不如去割大腿喂林昂如呢。”宗主又骂了一声,白凤翎注意了他的修辞,变得有些沉默。
“今儿主要有三件事儿。第一,一个人俩纹样不妥,我快死了,就不和天岚宗的老头抢人了,他活着的时候把他快气死了我就满足了,所以,若是你还想回天岚宗,我收回我的鹰,你以后就还是正道子弟,不用左右为难,蹚浑水。”
宗主抬起手,白凤翎默默看了看他:“我回不去的。”
“那也是为你的功法考虑。毒鹰宗你是半道学习,比不得童子功。”他微微一笑,“那会儿是我救了你的命,要挟你,强要你做个邪道人,如今——”
“别这么说。”
“先给你消了,外头看着还能唬人,里头就没了。”宗主柔声道,放低了声音,扯过她的手腕,手心按在手腕上,看着那只鹰明灭闪烁不定,过会儿,吐出一口浊气,将手腕搁下,转回自己榻上,“日后看着不好看,自己再抹了就是。”
白凤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只得无奈道:“有没有纹样,对我都是——”
“第二件事。”宗主打断了她,“我死之后,就一把火烧了我,千万别留尸体,也别让林昂如知道。”他说得极为郑重,白凤翎先是一愣,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浑浊的“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