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众人盼着家园建成, 过去的事情被淡忘七七八八,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些家长里短, 东边的房子盖得差不多了, 一个大扇面落成,都是众人齐心协力,再加上后来规划齐整, 房子也并不华贵费事的缘故。
一切落到了正轨,修房子的照常,只是不像从前一样都堆在一处了, 散落着, 人心却更齐了些,彼此熟悉, 走动更频繁, 白凤翎躲在山上的日子就越多, 久而久之, 也就到了炼气期巅峰,预备辟谷了。
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从未有人想过这镇子外面是个什么世界, 因而她偶尔打听镇子的边界, 也得不到什么回答。
各行各业各自回归, 白凤翎傍晚回来侍弄她的菜园子, 清早起来慢慢地走进山里,九郎帮着忙,她依照天岚宗外门弟子才来的规矩, 天天叫他做些苦力,他倒是不问缘由,该挑水时挑水,该砍柴时砍柴,如此也有半月有余。
傍晚回家,黄瓜茄子已经长出了幼苗,南瓜西瓜长得慢些,小葱已经郁郁一团,苏歆晚上收工前由方平带着去钓了鱼,回来熬了汤,但因着生了火,炕上热,吃过饭都在院内乘凉,没什么睡意。
蝉鸣阵阵,蚊虫也多,在外头,苏歆靠着她,却还是被咬了一两个包。她便慢慢给她说如何用薄薄一层灵力覆盖身体阻挡蚊虫,已经是到辟谷期的人了,这点灵力还是有的。讲解到一半,苏歆还在尝试,方平在墙外叫道:“苏歆,阿牛放猪回来了,母猪生了一窝崽子,你快来瞧瞧!”
苏歆抬了眼,笑道:“我以前也养猪呢,叫大黑,后来跑了。”
白凤翎眼睛一弯:“去吧。”
苏歆便起身跟着方平去了,颠颠地奔出院子,远处传来几声猪哼哼声,九郎跃入院内,往苏歆的方向瞧了一眼,又转头看白凤翎,恭敬道:“师父,我这几日砍柴,虽然体力大有进步,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修仙要先砍柴。”
“那就继续。”她摇着头,“不要蛮力,现在也不是缺柴火的时候。”
“我师姐也是砍柴过来的?”九郎问。
“她不一样。”白凤翎思忖着,“拿根木柴来。”
圆圆的敦实一块,实在难劈,九郎抱了来,白凤翎扫了一眼,木柴整整齐齐地被剖了开,不规整的四块,还在他怀中,他愣了愣。
“这是何意?”
“万物有灵,灵气游走,你感应不到吗?”
九郎摇头。
“这就是你得砍柴,她不用砍的原因。”白凤翎取走一块木头,“灵力有路数,使巧劲,借力打力,它沿着自己的纹路就开了。修仙是,将天地万物的灵气纳入灵台,积蓄,淬炼,提纯,变成灵力——有人生来就能与灵气连结,但有人需慢慢领悟。融于天地,融于万物,感知到灵气,才能将它纳入灵台,感知不到,就这样。”
她轻轻拍了拍九郎的肩膀,“修仙就像去引诱有夫之妇,耐着性子,知道她要什么,熟悉她,了解她,才能把握她,进而得逞。”
九郎顿悟。
她摇摇头:“不要教坏苏歆。”
九郎憋红了脸,却因着惯常的厚脸皮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教她。”
“你是操之过急,我知道你想报仇,不如提把刀杀去更痛快,要修仙,只能忘了自己要什么。”白凤翎教诲九郎,“我头回教凡人,知道你本性不坏,不想你走歪路。天岚宗的法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天岚宗?”九郎笑了起来,“就是那个新起的门派?”
白凤翎一震,她以为这个世界不过小镇大小,没有天岚宗的存在——而且,天岚宗建立很久了,千年的历史,根本不能说是“新起”。
“你知道?”白凤翎也跟着笑,心头念头急转。
“仙人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听游历回来的行脚商说过一点,鸡毛蒜皮的乱七八糟。”
“还知道些什么?我听听真假。”
九郎便想了想:“我们这小镇的人也不外出,就来回的行脚商路过说些杂七杂八的,师父想听,我就带你找他去,不过他脾气古怪,怕是会惹恼您呢。”
“说说你知道的。”白凤翎眉头紧锁。
若是去西辞镇,西辞镇的人以为自己还在人间,说的全是西辞镇还在的时候的事情,也就是千年前,两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前,具体不可考了,错开了时间。
若是这里的人所处的时间是天岚宗才建立,她有些疑问便可去寻觅。
“我说不好,我带您去找他吧。”九郎苦思冥想,“就说西辞山也听了天岚宗的,做了天岚宗的附属门派,西辞山可历史悠久了,从前可厉害了呢,这个天岚宗,哦,咱的门派比它厉害。”
“方便吗?”白凤翎颇有些焦急。
九郎忙道方便,引了她便去找行脚商了。
这商人走街串巷多了,知道的故事也多。瘦瘦小小,皮肤又黑,不起眼,两眼有神,见了白凤翎便道:“这不是神仙么?”
“我不是神仙。”白凤翎应。
九郎恭敬介绍:“师父,这是吴爷,吴爷,这是天岚宗——”
白凤翎抬手打断他了。
听见“天岚宗”三个字,这商人抬起眼来,打量一番,叹气道:“天岚宗扩散这么快么,都到了我们这荒烟的地儿。”
“吴爷知道天岚宗?”白凤翎笑,“真荣幸。”
吴爷努努嘴,九郎看了看眼色,便退去了。
“我没见过你这号人,你也很奇怪,看灵力不过炼气期,但又看不透,仔细看看,也确实是天岚宗的功法,也是嫡系的,但嫡传弟子就那几个,我确实没见过你。”
还真是她的天岚宗。
她微微笑:“吴爷好眼力。”
“你来这儿做什么?”
“隐居。”白凤翎胡诌,“吴爷怎么做了行脚商?”
“你别来试探我的底,我活二百岁,多少精灵古怪的丫头都见过。”吴爷弓着腰,坐在蒲团上,脸一皱,“你想问什么。”
二百岁,白凤翎咋舌,这寿数想必是修为不浅。毕竟她师父天岚宗宗主也没能活到一百二十就撒手人寰,全是修为未能到元婴期。
“之前那个血岭的人,您不管?”
“惹不起。”
老头拧了拧眉毛,“他倒是没什么好忌惮的,你轰了他我心中很高兴,但是他背后有血岭,我不想得罪。”
白凤翎沉默。
“坐。”吴爷给她踢了个凳子过去,她坐了,吴爷思索了一阵,“我不知道你突然来做什么,如今天岚宗有仙君撑腰,除了血岭,我们无人能抵挡天岚宗的大势。你跟我交个底,你到什么境界了,是天岚宗哪号人物?免得我不小心得罪你,不讨好。”
白凤翎实话说:“本到分神期,后来元神毁了,从炼气期重头来过。不是什么人物,您但说无妨。”
“这么年轻就到分神期了。”吴爷惊诧地抬眼看她,“你可别是什么仙君来寻我的错。”
“没有。”白凤翎说。
她与这行脚商谈天,感到行脚商有些修为,但如今炼气期,实在看不出对方的底细。而且彼此没有恶意,她便秉持林昂如的说法,不是敌人便是朋友。
“你来隐居一定是有缘由,我不问。”
“我隐居太久,已经不记得天下什么样子了。”白凤翎直着来问,拐弯抹角反而矫揉造作。
吴爷搓搓脸:“你不说实话,我向你交个底。我是西辞山首席,还没来得及当掌门,全门派就被叛党倾吞,天岚宗支持叛党,我逃出来,满世界地转悠,做了行脚商。”
西辞山首席。
西辞山这小门派也有首席。而且历史居然比天岚宗悠久,白凤翎暗自记下。
“您不恨我?”
“天下大势。”吴爷凝重道,“四神兽也助天岚宗,蛮荒以南,没人能挡得住。”
那蛮荒就挡得住了。比如血岭。白凤翎暗自补充。从欲和她交谈开始,她便发觉血岭并不是明面上的蛮荒一个小门派那么简单。
而且她以为天岚宗祖上不过有青龙相助,谁知道四神兽都在帮助天岚宗。
白凤翎作为一个天岚宗人,知道的竟然不如一个西辞山人多。她凝神听着,吴爷却淡淡地抬了眼:“不对,你是天岚宗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天岚宗的事情?”
她酝酿片时,不知是否该交底,她从天岚宗快覆灭的这个时代进了血岭的马车,然后到了这里,要告诉他这一切已经过眼云烟?
那她多半是疯了。而且,她现在也并不清楚这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以阵法还原了当年。这是血岭的阵法,她警惕起来。
“你的纹样却是真的。这是做不了假的。”吴爷又思忖片时,“你该不会是哪个老头的私生女吧?”
外头传来苏歆一阵欣喜的喊叫:“啊,真送我了?使不得使不得,你就叫大黑吧!”
吴爷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定了许久,才渐渐挪了回来:“莲灵?”
白凤翎冷汗直冒。
“不对,没有莲灵的波动。”吴爷蹙起眉头,“你们师徒很古怪。”
“莲灵?”白凤翎问。
“那是谁?”吴爷也抛出个问题。
“莲灵怎么了?”白凤翎紧皱眉头。
吴爷静静地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你到底是谁?”
“莲灵怎么了?”白凤翎也起身。
吴爷身上爆出极强的威压来,白凤翎略微估计一下,冷汗又沁了出来。
即使她元神未碎,还是分神期——也绝不是这黑黑瘦瘦的老头的对手。
“莲灵死了。”吴爷似乎认输,微微佝偻身躯,深深看她一眼,“天岚宗好手段,能把莲灵囚在小姑娘体内。”
白凤翎咀嚼了一阵才把这话消化,忙摇头:“不。”
“我有幸见过莲灵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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