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苏冠着她的姓, 她亲自取了名字。因着自幼父母不在身边,不过团子那么大, 就要跟着她二人跑来跑去, 从前圆滚滚的肚子也瘪了下去,像没娘的小狗。如今,白小苏死死守着她, 她却见死不救吗?
救也救不得,从异兽口中脱身,划破肚腹, 几乎将命搭出去, 却还是没能脱身,异兽已然奔向山崖, 纵身一跃。
异兽如高空抛石, 笔直坠下山谷, 她这才挣扎出来, 险险攀住一块儿石头,手心擦伤斑驳,提一口气, 灵力却在灵台翻江倒海, 水火不容, 她冒险, 不大值当。
深谷传出声低沉的闷响,异兽缩成磨盘大,摔碎了一身筋骨, 没了先前的威风。
俯瞰两眼,白凤翎照旧将两股灵力各自分开,泾渭分明地修炼着,平衡着提了一口气上山崖,奔回树林。
“白小苏——”她喊着的时候,听得有男声摞在她嘶哑的声音上,回身瞧见九郎跌跌撞撞,也在寻它了,她埋首进火海,因着新来的灵气还未炼化,浮在体外,毫发无伤。
一手扪着一杆枯枝站定,她看火海汹涌,盖过晨露,柴火变干,整座山头被火焰笼罩,白小苏却不见踪影。
若是可以——
她突然想到个可怕的方法,抱元守一,坐定,沉入灵台,将四周的灵气,统统地纳入体内,还不能炼化,便压在一处,火焰如红缎丝丝缕缕缠绕周身,若人瞧见,便能看见她被火焰烧尽。
灵气庞大,却并不是精纯的灵力,与原先的少许灵力互相牵制,彼此颉颃相压,灵台变作战场,打着无穷无尽的战争。
无法的时候,就找了这唯一的法子,河水离得远,她的灵力不能引来灭火,山林火焰盛大,像祭祀天地,不是一条小溪能灭的。
筑基期的修为,却有着分神期的本事,已经是结过金丹的人了,掐诀自然顺畅,但肉身衰微,并不能负荷这山林的火焰,强吞了去,压在灵台,滚成个硕大无朋的火球,这才渐渐地分出一点注意炼化它。
残存的树木散发阵阵黑烟,焦黑的土地上无一活物,连那贼人的山寨也化了灰,残余些空架子,九郎推了一把,烫了手,甩着手四下寻找那奇异的小东西。
突然,头顶落下个沉沉的软软的毛绒绒的东西,白凤翎探手捂着,兜在怀里,原来是张开翅膀的白小苏,缩进她怀里,倏地收了翅膀,颤颤地蜷着,把头埋进爪子中,呜呜咽咽地哭着,尾巴被烧黑了一小片,她蹭了蹭这片黑,将它抱紧了,口中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哄,只好道:“你就会逞强,看,什么异兽也敢扑上去。”
没事倒是最好了。她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儿散去,浑身疼得尖锐,像是被人打了一百回合,灵台内没有力气周旋,灵气砰然炸开,搅得天翻地覆。
但是白小苏哭着睡着了,眼泪糊得毛都湿了。舌尖抵着上膛,死死地绷住了,那股气儿回来,灵气回旋着归位,她这才要思想怎么处置这不纯的灵气。
身子一动也不动,没吵醒小家伙,九郎撒丫子跑来,气喘吁吁,什么也没说。
白凤翎道:“失望么?”
“哪里的话。”九郎道,“谁还没个赢不了的玩意儿呢,师父把它给我吧,我抱着,你受伤太重了。”
“没事。”她微微摇头,看九郎脸上还是笑,回身望望镇子的方向。
镇子笼在一片大雾中,虽然近在咫尺,像是穿过湿润的雾气,被雨露打湿裤脚,走那条狭小的小路就能回去,但他们都晓得,好像再也回不去。
白凤翎回不去的,却更是怅然。然而忧愁梗在心头于事无补,如今回过神来,看见白小苏,竟然就想起苏歆孤身一人,没有人保护,心里提了一口气,却只能吐出来。
身上臭不可闻,她问九郎:“回去么?”
“不是回不去了么?”九郎道,“我跟着师父走了,师父必定有打算了。”
白凤翎眼神动了动:“我去天岚宗。”
“那我也去,那我就是天岚宗弟子了。”
但愿还是。
白凤翎回想年少不懂事时走火入魔的样子,暗道当初太容易被心魔击倒,之后的一切,就都回不去了,何止是现在。
“走吧。”
“师父,小苏歆不在,我替她照顾您,别看她软软糯糯一小丫头片子,心思可,啧啧啧,不可说呀不可说。”
九郎开始与她掰扯苏歆的事情,白凤翎暗自摇头,一边失落,却还是被九郎模仿苏歆的神情逗笑了,苏歆是两人间不能提及的名字,如今提起来,阴霾散去,回想回想她,心里少许有些安慰。
但她心底还是认定苏歆是少年人的秉性,不够独当一面,比起分离的伤痛,更怕她孤身一人受害。还是操了做师父的心,不肯承认她有些时候非得苏歆在一边,才显出自己的独当一面来。
什么呀。
她嘲笑自己,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九郎眉头舒展,乐颠颠地跟在后头:“师父呀,行李都丢了,之后可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办呢?”她反问。
“您就看我九郎的,我偷鸡摸狗无所不能。”九郎和她胡诌,吹散了方才紧绷的肃杀的气氛。
她面上笑着,听九郎胡说八道,灵台已然是快要崩溃了,她折腾自己的灵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不知能支撑多久。
所幸她是使用灵力极为细致的人,生生地将两股灵力拧成两半,泾渭分明地游走着,水火不容,边勉力支撑,边走着,路过一排茂密的长情果树林,抬手召来几朵云,下了场小雨。
千年前,长情果树这样多,山头都是,沉沉地坠在枝头,一颗一颗的春心萌动着的心意。
白小苏鼾声响起,呼呼睡着。
不知不觉间,已然走了四五座山,穿过山谷见了河,有分岔的支流细弱些,九郎抱了白小苏去寻吃的,白凤翎解了衣裳,把浑身臭气的自己埋进水中,灵气细弱地沁入灵台,水火相争。
因着担心意外,衣裳虽然解开,并没有脱下,于是河面飘着层层衣裳,被水涤荡一遍又一遍,水下是个安全居所,灵力渐渐地蔓开,吞了火的灵气,渐渐化成了她也不认识的灵力,游走周身。
那时候她已然睡着了,漂在水中,挂着几件可怜的衣裳。
岸边的九郎看着,有些害怕:“白小苏啊,你看师父是不是淹死在河里了?”
白小苏睁开眼,见不是白凤翎,便跳起来,在岸边蹦跶一圈,没能找到她,急得便往水中游。
它扯住了白凤翎的外衣,撒开四蹄往岸上游。
本是要把人拖到岸上去了,突然,一股无名的力往下使劲。白小苏极力地蹬着蹄子,却被人手攥了,一手就攥住了四蹄,把它团成了个球,直往水下拽了去。
九郎本是见白小苏往岸边来,便放心地去捡柴火烤衣裳了。
等他抱了一堆柴回来,河面平静如镜,连衣裳都不剩了。
妖莲夫人并不想被苦山打扰的,但是听医治他的人说,他死死地捂着胸口,似乎护着什么东西,掰不开手臂,无法医治。
那时她正在投青宁仙君所好,想去地牢看看碧霄仙君如何了。十几年不见,见了第一眼,就被关在自己脚底下了,她感到自己颇为不厚道。但是碧霄是青宁亲自关押的,上了云端的禁制,她不能擅自去瞧,瞧也瞧不着,便想求求青宁仙君,说说好话也好,但是青宁仙君眼睛里写满了生人勿近,空着手不好求人,她正在檐下琢磨如何投其所好。
青宁仙君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她在窗前蹲着,偷偷地看着,看青宁仙君不喜美食不喜美景,也不喜美人,甚至,看久了,她才琢磨出青宁仙君生得很有味道,不需要看什么别的美人。
但是青宁仙君时刻不离手的就是那柄戒尺了。
陆尧歌自然不会觉得青宁仙君就是喜欢戒尺这东西。但是观察久了,她发觉青宁仙君对一切规矩的东西都格外喜爱,譬如严丝合缝的榫卯,譬如桌上方方正正摆得一丝不苟的毫无装饰的砚台。青宁仙君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爱来,只是走过时多看了两眼,她便差人找了目前为止她见过的知道的最好的工匠,为她演示如何打造一个较为精巧的机关。
工匠才来,苦山那边的事情就来了,她便匆匆赶去。
随从早已得了陆尧歌的指令,但她走得匆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工匠往哪里安置。
素常的心腹便想刚刚见了青宁仙君闲着,一会儿抓不到人就不好了,便自行安排了,在青宁门外恭敬道:“仙君,我家主人有请。”
“陆尧歌?”里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心腹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他颇紧张,忙道:“是我家主人。”
门开了,青宁仙君走在前头,他匆匆地引路,引到一处流水花园的院中,院内两条长桌,工匠便行了个礼,就开始手上的活计了。
青宁仙君歪歪头,四下环顾一圈:“她这么闲?”
心腹道:“主人说您喜欢这规整的东西,特地给您瞧瞧人间的工匠做机关的法子,叫您提点提点。”
她在人准备的椅子上坐下了,凝神看了一阵,觉得无趣,起身走了。
妖莲夫人匆匆回来:“累死我了,仙君呢,我有要事要报。”
“主人,仙君刚刚瞧过了工匠表演,觉得无聊就走了。”
她愣了愣:“怎么就瞧过了?我还没——你怎么想的!”
那人立即赔罪告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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