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草原上的羊腰子,补不补?咱即墨的生蚝,补不补?”
朱瞻基疑惑的望着杨少峰道:“这些跟我说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你说,边市城的羊腰子,在草原上值几个钱?运到顺天府又能值多少钱?即墨的生蚝在即墨值多少钱?一文钱能买四个!可是这玩意儿运到顺天府,又值多少?如果是边市城呢?”
尽管不知道杨少峰问这些问题的目的,朱瞻基依旧老老实实的答道:“羊腰子在边市城自然是不值钱的,两文钱一个的价格虽然不便宜,可是总比顺天府十文钱一个要便宜的多。
生蚝这东西自然也是一样的,包括岭南的荔枝,边市城的煤泥,焦煤,毛毯,朝鲜的人参,其实都是一样的。”
杨少峰道:“没错,辽东、山东之类的地方需要什么?需要边市城的煤泥,而边市城和顺天府,又需要即墨的生蚝。
许多在本地卖不上价格的东西,往往运到别的地方之后却能卖上高价,百姓能得利,商人能得利,国库能得利。
更重要的是,你刚才也说了,百姓之所以会造反,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这也就意味着活不下去了——反正都是死,造反还有一线生机,不造反就只有等死,换你,你会怎么选?
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把百姓的注意力从土地上移开,无论是做工,还是经商,或者是读书、从军,总之就是要替百姓找活路。
百姓有了活路,哪怕是难一些,也不会想着造反,这问题基本上也就解决了。”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道:“当然,我们现在还不用太过于担心这个问题。
就像是在交趾干的那样儿,大明的军队替百姓找到了能耕种的土地,比如奴尔干都司,那么大的一片地,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百姓耕牛和种子农具,让他们去开荒耕种,最后得利的是百姓没错,但是国朝却也因此而变得更稳。”
朱瞻基沉吟着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还是刚才我说的那个问题,当百姓慢慢的富庶一些之后,人口的增长必然会加快,而即墨的土地却是有限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杨少峰愣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么?奴尔干都司还有大片的土地,嫌冷的话,交趾那边也有大片的土地。
再加上安排百姓进入工坊做工,有了赚钱维生的路子,哪儿还有问题?”
“粮食呢?”
朱瞻基反问道:“无论你怎么辩解,最终都绕不过粮食的问题。
尤其是你安排百姓做工,让百姓富裕起来,他们生孩子的速度也就会越快,对于粮食的消耗也就会越大,而土地还是这些土地,到时候多出来的人又该吃什么?吃土么?”
被朱瞻基这么一说,杨少峰顿时也愣住了——似乎,没毛病?
后世有袁老爷子折腾出来的杂交水稻,大明哪儿有人研究杂交水稻?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没有人折腾。
甲申之前有人下手研究杂交作物——只不过还没等研究出来什么,地就被人烧了,下手研究的这个人也挂了,只在他家的家谱里留下了一鳞半爪的记载。
至于永乐年间,在这个没有人下手折腾杂交水稻或者其他高产作物,在土地和红薯、玉米都没有被引进大明的年代,如果粮食的产量跟不上人口的增长速度,那么后果确实就会像朱瞻基说的那样儿。
造反。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停了这一切,然后任由百姓自生自灭,定下更严苛的律法防止土地兼并么?”
朱瞻基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让这一切停下,相反,我倒希望这一切能继续推行下去。”
略微一停顿,朱瞻基又接着说道:“就算大明真的要走进那个逃不开的死胡同,我也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个死胡同里撞开一个口子,哪怕撞死在南墙上呢,也总强过什么都不做,然后静静的等着那两三百年一次的轮回吧?”
杨少峰忽然发现自己又被朱瞻基这个二傻子给带偏了:“即墨的地少,交趾和奴尔干都司的地多!
还有,自西域以西,是不是还有许多国家?记不记得上次跟定国公他们商量的,修路筑城直到欧罗巴,中间会有多少新纳入大明疆土的土地?
而且想要干掉那些蛮子们,一家家的打下来,总得有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吧?
咱们先不说中间会死掉多少人,就说这百十年的时间里,咱们会不会发现更多的土地?能不能弄出来更高产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