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墨望着金道长的脸孔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的睁开了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是两只灰白色的眼球,仿佛披着素色的白衣,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刘今墨。
“贫道贾尸冥,出家道号金一。”金道长淡淡说道。
刘今墨顿了顿,接着说道:“请问道长,可认得关东黑巫阳公?”
金道长望着刘今墨的那对白眼球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阳公自关东南下,途径白云观,缘过一面而已。”
“阳公现在何处?”刘今墨追问道。
道长微微一笑,道:“外面地冻天寒,刘先生的同伴何不一同进屋来缓和暖和,寻常人的身体御寒怎比我们练武之人?”
刘今墨面色略显尴尬,说道:“道长明察,刘某惭愧。”说罢站起身来,推门来到檐下,瞥见大雪中哆哆嗦嗦隐身在戒台下的寒生,忙喊道:“寒生,道长请你也进来。”
自己原本恐见金道长时,万一言语有所不和,打斗起来伤及寒生,故让他等候在外面,如今既已被道长发觉,只有先进屋再说了。
寒生入内,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冻麻的双脚在地面上跺了几下,搓了搓冰冷的手,感到一下子舒服多了,没想到京城的冬天竟会这么冷。
“道长,打搅了。”寒生有礼貌的打着招呼。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听声音,还是个孩子嘛,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喝口热酒?”
“晚辈寒生,不会喝酒,谢谢道长。”寒生恭敬的说道。
“金道长,我俩此次突兀造访,冒昧打扰道长,烦请您告知在下阳公的下落,我们就不多耽搁道长的清修了。”刘今墨语气虽然诚恳有加,但流露出内里的强人之意。
金道长笑了笑道:“贫道身为白云观的主持,虽然文革以后,释道儒日渐式微,但也无需沦落与跳大神的为伍。”
“跳大神?”寒生吓了一跳。
“嗯那,”金道长解释道“萨满黑巫在关东农村里流传甚广,乡下俗称‘跳大神’,崇尚‘胡黄、清风’,同贫道正宗玄门形同陌路,故极少与之来往。”
“什么是‘胡黄、清风’?”寒生不解的问道。
“就是狐狸、黄鼠狼和翠花。”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翠花是什么?”寒生更加迷惑了。
“就是女鬼。”金道长微笑道。
此刻,刘今墨的耳朵稍稍翕动了一下,他听到有夜行人来到了。
“哈哈,贾尸冥老道,又在偷偷饮好酒了吧?柳一叟前来唠叨两杯。”紧接着,门外已经传来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来者音未落人已至,身法之快,又是内家高手。
“原来是教授来了,快请进。”道长微笑着答道。
门开了,一清癯白皙的老者走了进来“咦,老道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开灯?”说罢伸手揿动墙壁上的电门开关,屋顶的一只灯泡亮了。
老道是瞎子,开不开灯原本是一个样子的,寒生想。
“教授,我来引见一下这两位不速之客,这孩子叫寒生,那一位可是有名头呢,青田刘今墨。”道长介绍道。
“哦,大隐隐于市,听闻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梅一影的徒弟唤作青田刘今墨,幸会。”老者拱拱手道。
“他是我的酒友,北京大学的历史教授柳一叟先生。”道长指着老者说道。
刘今墨与寒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个柳一叟教授竟然是独臂人,一只衣袖里面空荡荡的。
柳一叟鼻子嗅嗅,开口说道:“‘自古才人千载恨,至今甘醴二锅头’啊。”
“到底还是做学问的,喝酒也有这么好听的诗。”寒生小声的钦佩道。
教授腼腆的看了看寒生,低声说道:“这是清朝诗人吴延祁在咏刘伶孤冢的诗中说的。”
金道长伸手抓起酒壶,凌空斟满了一小瓷杯,酒香四溢。
柳一叟教授用那只独臂矜持的轻轻端起了酒杯
此刻房门突然大开,一阵寒气袭来,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果然你俩在这里!快随奴家去雍和宫,晚了就来不及了咦,怎么还有生人在此?”阴风起处,屋内赫然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
刘今墨心下大惊,此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的现身,自己丝毫未有觉察出来,看来其功力极深,平生仅见,今晚夜访白云观,竟接连遇到三名绝世高手,京师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柳一叟放下酒杯,忙道:“丹巴怎么了?”
那妇人道:“丹巴病情恶化,今夜必死,现浑身经脉已散,面目狰狞,神智半醒,要我们三个人到齐,他有极重要的事情托付。”
“既如此,我等速去。”柳一叟说道。
金道长转脸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对不起了,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在哪儿,此间有事,施主自便。”
刘今墨嘿嘿一笑,音如金属般的尖声叹了口气道:“我的这位小兄弟寒生乃是旷世名医,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又有济世好生之德。当然,若无需要,刘某这就告辞了,寒生,我们走。”
门外寒风刺骨,飞雪漫天,刘今墨拉着寒生,朝院墙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金道长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两位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