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凳,桌上有一灯一壶,凳上有一人一影,且是一道裹着藕色袍子的纤纤背影。
“姑娘,您先莫动您手里的剑,容我把话说明白。我不是来给您送饭的,就算送饭的来了,也不劳您费事,我可以替您笑纳。”真是咧,有饭吃时直须吃,莫待饭没空肚皮嘛,天大的事也不值得拿自己的胃肠赌气不是?
“你——”纤影猝然转来,“你是……你不是这庄里的丫鬟?”
喔唷,没枉负了那一嗓的柔媚,美人呢。虽然这美人两道柳眉高入云鬓,一双凤眸眼角上扬,带出几分野性,但仍是一位艳丽美人。
“你一身丫鬟装扮,却不是这庄里的人,你是谁?”美人凤眸尽是疑戒。
我尽力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我是被人请来做客的,绝对是个无害之人,请美人姑娘莫急。至于装扮,我本身便是做人家丫鬟的,穿成这样便不足为奇了是不是?”
“做客?”美人姑娘疑色未除,“谁请你到庄里做客?”
“带我来的人说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的主子,请一个丫鬟做客?”美人姑娘再用一双细长凤眸内将我上下扫过,“你的主子是哪位?”
美人姑娘好聪明,短短工夫就能推断出我是被主子连累,只不过……“我不想说耶。”
美人姑娘秀靥一冷:“你在耍我?”
“冤枉呐。”天地可鉴,小海何时会耍弄别人?想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能被人请来“做客“,还不是为了小丫头身后的主子?说出了他,他的丫头就成了我的名字。但眼前人是哪位神圣小海浑然不知,她知道我,我不知道她,岂不很不公平?
美人姑娘颦起高挑的柳眉,“不管你是谁,你来此做什么?”
“做客啊。”要小海说几次嘛。
她眉儿皱得更紧,显然已是不耐,“我是问,你到这个院子,到本姑娘的面前来做什么?”
我没急着答话,回手先将房门阖了,阻住江南初春的冷峭寒风,再信步在斗大的室内转了一遭,确定这里面除了美人姑娘臀下的那张,确实再无第二张凳椅时,一屁股坐上了那张只放了一条薄被的榻上。“带我来的那人将我放在此处便走了,详细情由美人姑娘不妨问他。”
美人姑娘凤眸明灭一闪,问道:“你的主子是秋长风?”
“咦,美人姑娘怎么知道?”神仙喔?
“本姑娘到这个小跨院,这满庄的人也只有那个愣头青不晓得,而那个愣头青前些日子被派去盯梢秋长风,他带回来的人自然就是秋长风的人了。而且,也只有他,会做这种乌龙事。”
也就是说,美人姑娘在那个掳人者行后才到了这院里,而掳人者既然不知,就顺手将我放到了此处?
“美人姑娘也是客人?”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做客来的?”
“不然呢?”
“你是在装傻?”
“小海不傻,小海是万能丫头。”
“你叫小海?”
“美人姑娘叫什么?”
“管艳。”
“好听,和美人姑娘的容貌一样美。”美人,管艳,相得益彰哦。
美人姑娘并不领小海毫不吝啬的欣赏之情,“他们抓你来,是为了要挟秋长风,你认为,秋长风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听你的说法,你和我家主子定然是认识,你想,他会为一个丫头做到什么地步?”
美人管艳凤眸稍阖,嘴角微翘,是一个只绽放在唇畔的笑,“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可是,我当真好奇他能做到哪里啊。”
“好奇总好过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好过梦醒后却只有过耳的风。”管艳俏颜挂上讥讽,似是自嘲,似是淡谑。
我察颜观色,小心翼翼地起问:“你和我家主子是仇人?”
“不是。”
“是情人?”
“不是。”
“那是情仇交加的冤家?”
“……你这么多话,以秋长风那样的脾气,怎会容忍你在旁边?”
“关于这个,美人姑娘不妨去问他。”
“听起来。”美人管艳妙目乜来,“你和秋长风的确不只有主仆那样简单。没有一个做惯奴婢的丫鬟会称主子为‘他’,哪怕是在人后。”
“那该称什么?”这个“他”还算客气,小海在心里向来是直唤“秋长风”的。
“如果你做惯了奴才,你就会知道。”
“难道你知道?”小海可对天发誓,这仅仅是信口反问,
而艳丽的美人管艳却面色一窒,眉眼口鼻一迳逞微微的扭曲之势,好半天,才整理出一个淡然的笑靥,“你果然在装傻。”
“小海本来就不傻。”
“你没有听说过我么?我的名字,你今天是第一次听到?”
“美人姑娘很有名喔?”
“你……”管艳凤眸幽幽淡淡停在我脸上,“秋长风既容忍你在身边,又没有让你气死,还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