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他又去打了水来自己洗了,铺床,抱过枕头,然后吹灯躺下。
我听见悉悉簌簌的他脱衣裳的动静,然后上床的时候木床还响了两声,接着是躺下之后,还翻翻身找姿势,真是声声入耳啊。
我躺了半天,也翻了两次身,可是就是没睡着。
他忽然说:“怎么了?”
我说:“你也没睡着?”
“嗯。”
屋里挺安静的,风吹着窗户上的纸,嘶嘶的轻响。
我问:“你那边冷吗?”
他说:“不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忽然看到乌云珠手里拿着一根血淋淋的簪子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越逼越近,我惊惶的很,又觉得委屈,被她当成最大的敌手,可是我却没有做过什么啊。我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半尺长的簪子一下子扎了过来。
我“啊”的一声叫,一下子睁开了眼。
一片安静昏暗……
吓死我了,原来只是做梦……
眼前亮光闪了一下,接着蜡烛被点着了。
光头端着灯,衣服都没披就过来了:“怎么了?不要紧么?”
我说:“我……做恶梦了。”
他把烛火放在床头,在床边坐下来,揪着袖子替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梦见什么了?”
我抿了一下嘴,没说话。
他露出了解的眼光,也没有再问,把话岔开:“不要紧的,只是梦。”
我点点头,对他说:“你去睡吧,我没事儿。”
他走过去拿了外衣披上,又走了回来:“我在这儿坐坐,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的手伸过来替我掖被子,可是夜里清冷,他的手也冰凉冰凉的。
我往床里挪了一点儿,说:“你上来坐吧。”
他好象是愣了一下,但是也没说什么,脱了鞋子,坐在我的外面。我把被子分他一半盖着。
“想什么呢?”
他说:“说实话,什么也没想,脑袋里空空的。”
我也是一样,很纯粹的放松的躺着。
“不知道……玄烨这时候,在做什么?”
“应该也睡了吧?”
这了一会儿,我问:“那天我见到他……是你通知他来的?”
“嗯。他自然也对你的情况关心的很,我带你离宫的时候,他硬忍着眼泪不哭,站在那里目送我们……”
我想着那情形,转过脸把眼泪蹭在枕巾上,用镇定的声音说:“我想……再见见他,行吗?”
他伸过手来抚摸我的头发:“好,明天我让人去送信儿给他。”
“太后会不会不答应?”
他停了一下说:“不会的。你不用担心。”
上次玄烨也的确出来了,他出来做什么当然太后是知道的。
那么看,太后的确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但是,光头究竟是怎么让太后答应的呢?我印象里,太后可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光头自己剃了头发,带着我跑到和尚庙里来半隐居半修行,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得了太后那一关的。
不是不想问,但是,又怕一问……又象上一次问那个刺客问题那样,从头到尾的要听一个无比漫长辛酸的故事,重点却给模糊的一句带过,那可真不值得。
我快睡着的时候,他说:“有段日子,我也总做恶梦。”
我迷迷糊糊的问:“什么梦?”
他的声音很轻:“都不一样。有时候是梦见我在跑,后面有许多看不见脸的黑影在追赶我。我知道被它们追上一定会死,吓得拼命的逃跑,可就是甩不掉……”
“唔。”
“还有一次,我梦中看到你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那里的房子街道和人都很奇怪……我大声喊你,你却听不到,看不到。你在那里好象有别的名字,过着无拘束的生活……我很害怕,我想你也许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
我含糊的又嗯了一声:“不早了,你也睡吧。”
他答应着,然后好象是吹熄了蜡烛,我们一起躺了下来。
后来我想,其实我们要的都只有一点点。
就是这种时候,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着你,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