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正八年,原定的殿试延迟了半月,而后如期举行。如此重要的事情推迟了时间,京城中人皆猜测缘由,然皇宫之内严密封锁消息,外人不知其中内情。
自古皇宫秘史多如牛毛,也不差这一件,新事再起,旁人便也忘记了这事。毕竟三日之后,揭晓殿试名次,人们的目光便自然聚焦在及第进士的身上了。
原定的殿试前三日,尚思前往贤王府时发生了意外,次日傍晚被应宁王府的人送回宰相府。昏迷了几日后才清醒过来,然醒来后却不记得去贤王府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个月后,尚思依旧参加了殿试。然那一日之后,他的精神始终有些恍惚,终究影响了殿试时的状态。虽然不如预期,与状元失之交臂,但他最后还是考得了榜眼,赐进士及第。
殿试放榜之后,状元留京,榜眼与探花则被分别安排至其他地方任职。宰相惜才,看尚思天资聪颖,便将其留置京城,准备上请圣上,安排他入翰林院谋事。
皇帝本也对尚思的印象极好,便准了宰相的奏请,封尚思入翰林院做侍书,辅助翰林学士修撰国史,其后慢慢升为翰林学士。两年后,尚思正式由翰林学士拜中书舍人,为皇帝起草诏令,参与谋令。
尚思年纪轻轻,不过二十过三便官阶五品,有如此成就,又相貌堂堂,几成为京城中许多未婚女子暗自爱慕的对象。可惜众人皆知,这位年轻的学士,已是宰相未来的乘龙快婿,与他的义女平离已有了婚约。
为京官二载,依祖制需回乡拜祖,尚思向皇帝告假,而后启程,同行的正是平离。名曰陪同,但知道内情的都晓得他们此次回乡,家中的长辈极有可能便让他二人完婚,毕竟平离如今也已十七,到了可婚嫁的年龄了。
回乡时恰逢新年之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尚江书院更是比往日热闹了几分。一喜尚思如今辉煌的成就,高官厚禄、前程似锦。其二,尚家人也开始为尚思与平离二人准备婚事,打算让他们在回京前完婚。
前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后院则显得冷清安静了许多。尚思避开了不断来向他恭贺道喜的人们,独自一人躲到了后院。
他静静地躺在屋顶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却只是看着,久久没有动上一口。清秀细致的面庞似乎带着些许的忧郁和怅然。
突然下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而后木梯轻动,有人上来了。
“小四。”甜软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尚思微微抬起上身,看到平离正攀在木梯上。
尚思坐了起来,伸手稍微托住平离的袖口处将她也扶了上来。平离道了声谢,而后取出干净的帕子将位置稍微擦拭一下,也坐在了尚思的身旁。
尚思对她微微一笑,而后道:“姨婆她们走了吗?”
“没有,她们说想见见你,所以尚伯母让我来找找。我猜你一定不想去,见你不在屋里,就帮你找理由推了去。”
“谢谢你。”尚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有些烦了,才躲到这儿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巧说你在这里。”平离指了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说道:“她说你心情不好就会到这里来吃糖葫芦。”
尚思虽然已是朝廷高官,然面容清秀的他,换下官服身着儒裳后,便像个不知世事的年轻书生,此刻手上举着一串糖葫芦让他看起来就更像是个孩子一般。平离掩唇低低笑了下,“不过我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孩子的东西。”
尚思低头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微微有些闪神。其实他并不是很爱吃冰糖葫芦,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买一串来。心底的深处,总仿佛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安慰着他道:“小四乖,我们吃糖葫芦,你一个我一个,我来帮你担不好的心情,再把好心情分给你。”
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的,他使劲想却始终也想不起来。
“小四,你怎么了?”身旁的平离见尚思出神的模样,轻轻碰了碰他。
“嗯?”尚思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罢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平离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来陪陪你,总觉得这些日子,你的心情不大好。”
看着面露担忧的平离,尚思带上些许歉意地说道:“阿离,对不起,带你回来了却把你冷落在一边,没有好好招待你。”
“你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呢?”平离温和地笑着,露出颊边小小的酒窝。突然想到某事,平离低下头,微微有些羞涩的模样,“小四,你知道尚伯母他们定的日子了吗?”
尚思微微一怔,没有回答,而后又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安静地不出声。
没有听到回应,平离抬头向尚思看去,却见他拧着木棍,若有所思地旋转着。
这一回,平离也没有打扰他,一只手抬到袖口处,停在那,轻轻压住那处微鼓起的地方。
许久之后,便听到尚思低低的声音传来,“对不起,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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