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伸手,想拉她起来,却被她狠狠甩开,像是一只炸开毛的小兽,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你明明知道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亲手杀了她!!”
司溟平静地回答:“我问过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是她!!”她迫不及待地想宣泄情绪,想找出错误的根源。
“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景澈狠狠盯着他:“你跟萧烬一样,就是一个冷血怪物!”
“我一直都是。”司溟无动于衷。
景澈吼不出声,试图从司溟脸上寻找到一点异样,这时他继续说道:“你怪我没有用,因为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
造成这一切的,是你自己。
景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坚持不屈服萧烬的话,那么花如嫣也不会跟着她一起留下来,也许她现在就已经在外面过日子,而不是凄凉地死在这里。她突然又想起同样在她面前死去的七影,想起她亲手杀死的所有人,想起司溟受的罚。如果没有她的坚持,那么……所有的事情也许都不会这样。
她想守护的一切都在崩塌。
景澈停顿了许久,声音喑哑,回荡在封闭的杀人场中听起来有种奇异的疲惫:“跟萧烬说,我要出去。”
“他已经在外面了。”
原来所有人都早就知道结果,只有她在过程中苦苦挣扎。
最后是司溟亲自送景澈走出修罗场,铁门重重打开,在身后又一次沉闷闭合。
这还是景澈在漫长而煎熬的岁月里第一次见到阳光,她却没有觉得丝毫的释怀或是温暖,反而是整个人被曝光在天日之下,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冷。
也许她注定是见不得光的人,黑暗更适合她。
司溟站在她身边,注视着景澈的神情变化,末了一字一顿道:“十八号,恭喜你。”
景澈笑得没有破绽:“其实司溟大人,你的职责只是说这一句话吧。”
司溟也笑。
日光下,面前的这个少女,不,已经是女人了,她的笑容精致得天衣无缝。他便知道,她放弃了她身上仅剩的那点人性,在崩塌中迅速重组。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该恭喜她。
景澈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身后的修罗场隐蔽在群山环绕之中,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坟墓。
她不过是一个从坟墓里走出来的行尸走肉。
“呵,终于肯服了。”萧烬上下打量景澈,讥笑道。
景澈冷冷看他,缓缓从手上褪下六合神玺的手钏:“萧将军花了四年终于如愿以偿,我都佩服你的恒心。”
萧烬接过六合神玺,放在手心端详片刻,收拢袖中,继而狂妄大笑:“景澈啊景澈,如果单单只要六合神玺,我不花费那么大心思——当代剑圣弟子,人主之血继承人,你对我来说还有更大的用处。”
“是么。”
“跟我回帝都,你就知道了。”
跟着萧烬进入帝都,恢弘的皇城在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铜墙铁门铺开它的金碧辉煌。
景澈镇定而没有情绪地往里走,不自主想起她小时候,曾经无忧无虑地穿梭奔跑在皇宫空旷的白砖玉栏之间,她想起她的阿娘,想起那些被宠坏的日子,而如今旧地重游,身份换了不知几遭。
巡逻侍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铠甲里来来回回,景澈恍惚觉得,自己是从一个地狱辗转到另一个地域。
眯着眼看,远处高高大殿中走出来两个人,身后跟着一群密密麻麻的宫婢和仪仗,黄的威武,红的妖娆。
“认识上面两个人么?”
红衣服的应该就是曾在雪柏郡见到的红衣,听说她是乾尊帝身边红极一时的女人,于是猜测道:“红衣,乾尊帝。”
萧烬眯着眼点了点头,阴傑的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你以后会和他们两个密不可分。”
“我要做什么。”
“杀了红衣,取而代之。”
景澈微有讶异:“红衣跟你不是一伙的吗?”
萧烬轻蔑地笑:“贱人喜欢上了乾尊帝,就得死。以后你讲代替红衣监视乾尊帝。”
眸中惊讶一闪而过,景澈眯起眼,注视萧烬邪魅的脸庞,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要反?”
萧烬没有回答,狂妄一笑,负手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