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大概有那么一个瞬间,景澈忘了提醒自己是红衣,然后她的手指颤巍巍抚上他下颚那圈浅青,摩挲着,魔怔了似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下雪夜,他喝醉了仰头躺在云覃峰后山的草坡,白马骨枯萎的花梗压在身下,温酒撒上冻僵的泥土。她大胆而嫌弃地扯了扯他的脸皮,却在碰到他胡茬的瞬间,像触了雷般缩回手。
无论哪段记忆里的他都带着这圈浅青胡茬,扯着笑,百年沧桑的优雅。那个时候她的个子也就如此高,正好能挨着他的下巴,很多次她都想触碰师父的青胡茬,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少女时候的她还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一次,两次,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种粗粝而温柔的质感正如他给她带来的岁月,独一无二,无人能替。
爱是这般,伤亦如是。
视线里拧成一条线,焦距落在他眸底。见到那微有狐疑的神色,景澈忽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手势是多么亲昵和沉迷,幸好神情隐在面具里无法被探知。
她却没有露出任何少女的拙劣慌张,掌心继续镇定地顺着他脸的轮廓抚上,温柔弧度却突然绷紧施力,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啪”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她唇角跟着一起上扬:“百里剑圣,我价儿太高,你上得起么?”
百里风间也没恼,牵起嘴笑笑,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施施然抬袖擦干净脸上血迹,唯一的破绽便是迟钝半拍才发觉指尖还捏着那粒药丸。
伸手递过去,偏着脸看不出个神情,眼眸半眯,声音里调着戏谑:“你自个吃,还是要我再补一回?”
景澈抬手接过续魂丹,端详片刻后失笑。呵,平平无奇的模样,能续了魂又如何?他怎就知道,她一定就要活下去?
收拾轻轻一挥,续魂丹便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你——”
她扬脸恬静地笑着,淡然叙述道:“红衣哪敢承你百里风间的情,这回来帮我来找溟虫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人情受多了怎么还?难不成要把我自己卖给你么?。”
百里风间看着面前这个人,面具里的血不再决堤了似的往下淌,看来是蛊毒的发作已经过去了。
而声音像是水乡小桥下的流水,像是月老指尖一抹红线,细细软软缠在心头,字字都是挑衅。他怒也不是,失了风度,却也接着笑不出来,索性拂袖转身,不再理睬走下台阶,抛出几个冰冷冷的字:“那你就等着死吧。”
景澈望着他一级级走下台阶,背影和黑暗融在一起极其恍惚。背后靠着的石壁烙着骨头极不舒服,她闭上眼,任由再一次的不欢而散。
百里风间已经回到了进来那个地方,那根绳子还孤零零地垂着,半点零星的微光从坑顶折射下来。地上一堆沙丘,是从上方那洞穴里倾斜而下积成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出来,细细缠在鼻翼,百里风间闻到泥土夹杂着古怪的味道。
他伸脚拨开沙丘,顺着极不明朗的光线,看到里层泥土的颜色深得几乎发了黑,他蹲下身手指沾了点还没有凝固的液体,放到鼻尖嗅了嗅。
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