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不说话,半是难堪,而另一半,却因为心头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很多年前红衣亲自犒劳三军……用的是自己的身体,那场淫靡骇人听闻传遍四海八荒,所以百里风间每每都讽刺她万人可上之。退一万步说,纵然那日不是红衣本人,她也待在帝王身边多年,谁会相信她竟然是一个处女?
再想想他先前的反常对待,景澈心里的异样越来越浓烈。难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不戳破自己?他如今在查当年虞溪之事,她也是当事人,难道他就不想同她当面对峙吗?还是如今他仅仅还在怀疑阶段所以按兵不动,可以他的性格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她被带到云覃峰这么多天,他不逼问也不强迫,除去态度上的反常,唯一一件奇怪的事情便是他把栗子糕放入了六合神玺的盒子中。可是做这种不正经的事,倒也像他的风格,不足为奇。
百里风间见景澈突然不说话,却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脑中排除过多少种可能了?”
景澈被他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地一问,整个人骇住,心中思绪仿佛被一股飓风猛烈一搅,乱成一团,说话都略显不利索了:“什么,什么……可能?”
“你就没有想过,我对你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低沉的嗓音在此处转折,云下河流正好拐过一个弯汇入山川。
景澈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伪装如此之久,难道……终是要被他发现了吗?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千年前那场相认,虽然他被抹去了记忆,但是那一幕对她来说却仍是每个细节都触目惊心。
红衣可以在百里风间面前放肆,可是对于景澈来说……师恩是债。千年前她还过一次,几乎用尽了她此生所有的勇气,她怕有生之年还需再叫他一声师父,那是永远的枷锁。
她还在他的怀里,手脚僵硬着。
“因为你跟她真像。”
似乎有预感下面的话是什么,景澈踉跄得退出一步,他大概亦有了片刻的犹豫,手臂没施加多少力,任由她挣脱了出去。
景澈方才故意往后仰时就是站在剑的边缘,此刻深思混乱之余,竟是忘了已经没有退路,再往后一步一脚踩空,“啊——”得一声尖叫,身体直直往后仰去。
百里风间立刻掠身上前,这回他的速度竟然不及方才揽回她的万分之一,只抓住了她的衣袖,“刺啦——”撕裂的声音贯彻耳畔。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入云海,只觉得胸口一股翻涌的邪力正在分走他大半身的灵力,以至于连抓住她的速度都无法维持。他捏着那一截红色衣袖,猛的咳出一口红到发黑的血,眼中一种骇人的黑暗不断扩张,最后竟然充斥了整个瞳仁。
景澈闭上眼,剧烈的风声昭示着眼前一切都在急速下落,她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心中还有释怀与安宁……不必听到他亲口承认,不必以徒弟的身份面对她,命中注定……她永不得同他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