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以前并没有完全控制沛县的掾吏,沛县内只有墨者的工匠会,以及一部分加入了沛郭乡的农户,并没有真正有效的统治。
因而在三月前,墨者需要一次性清理掉沛县内的掾吏,以墨者“尚贤”的标准,换上墨者自己人,彻底控制沛县。
在不触动沛县原本有地民众的前提下,强制变革军赋制度,破除小贵族的封地和公田,强制他们缴纳亩税。
一旦开始缴纳私亩税、将沛县的掾吏换上墨者,那么这些小贵族的私有土地的地租一定会提高,到时候那些租种土地的农夫就要面临选择。
如果他们配合,那就不动粗,承认小贵族的私亩,同时给予那些租种土地的农夫以贷款和铁器的支持,让那些小贵族被迫售卖无人耕种的土地。
如果他们不配合,那就动粗。
反正动粗之后,数年之内没有力量会触及到沛地——哪怕墨者在守城过程中与楚国发生了矛盾,只要能够达成盟约确保宋国在晋楚争霸中绝对中立,那么若是三晋的力量能够深入到沛县来攻击墨者,楚人也会抛弃前嫌来帮忙。
总结起来,大体过程十分清晰。
集中墨者和义师的力量,保证对沛县旧贵族的绝对军事优势和政治优势。
二月初以兴修水利的名义征召沛县农夫,分发武器,集中训练。
二月末搞掉沛县本地根深蒂固的掾吏,换上墨者成为基层官吏。
三月初,进行私亩改革,废除井田,平摊军赋和丘甲赋、车马赋进入到私亩税中,但暂时不征收,而是在秋季征收。
三月中,应对一场可能的反扑,留下本地的冶铁征召农夫和水渠征召农夫,以及一部分墨者,墨者主力和义师前往商丘。
四月末麦收,五月初进行地契丈量,一直持续到秋收,秋收后正式按照新的税赋制度进行税收。
如果能够保持税收效率深入到本地旧贵族的土地上,那么明年之前,这些旧贵族一定会把税转嫁到租种他们土地的租农身上。
墨者提供铁器和贷款以及私亩承认,鼓动那些被提高实物地租的租农逃亡,组织他们开荒,主动激化矛盾。
一切顺利,明年春天墨者的主力会返回,并且得到了宋公承认的附庸国地位,在矛盾激化到最烈的时候,再杀一批,彻底解决沛县的旧贵族,完全控制沛县。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如果沛县的掾吏不是墨者,那么很多事就有漏洞可钻。
墨者不是本地人,和本地人也没有什么瓜葛,由他们暂时作为沛县掾吏,加上他们的业务能力和背后的军事力量支持,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
对于这一整套计划,有几名墨者心有疑惑,即便是墨子说出口的,但心头的疑惑仍旧是问出来了。
“先生,沛县属吏的选拔……怎么才算是尚贤呢?又怎么保证怎么才能是我们墨者呢?这毕竟关系到尚贤,也关系到墨者的诚信……”
墨子笑道:“适,你能解答吗?”
适大笑道:“简单了!我们有草帛,管辖亩税之类的事,需要会九数吧?需要识字吧?那就考教嘛,能者上而不能者下。”
问出问题的墨者想了一下,说道:“那些属吏虽然当年和巫祝勾结,但他们终究还是懂一些的,只怕到时候考教合格,墨者又要讲信诺,怕是不好做。”
适指着墙壁上的一些贱体字和几个很明显心的阿拉伯数字,笑道:“若是草帛上考教的题目,都是这样的字和数书写的呢?”
一时间许多已经知晓的人憋不住笑,而一些尚未知晓的则对这种“无耻”目瞪口呆。
适摊手道:“我们尚贤,我们守信,我们重诺。但是,他们不会写字不会写数,明显不贤啊,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估计沛县一共需要二十人,我们墨者就出二十人嘛。内部讨论一下让谁去,谁就去。以后乡校的孩童学会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有人又问:“二十人会不会少了?”
适摇头道:“不少。许多沛县的农夫本就是沛郭乡的,工匠的事由工匠会引领,集市上一切如常。这二十人,不过只是将沛邑做一个乡,沛县真正的政之府还是在沛郭乡那些人。”
那人又问道:“那些掾吏……无事可做,岂不怨恨?他们趁我们前往商丘之前作乱怎么办?”
适听了这话,更是仰头大笑道:“当初巫祝事,我们可是留下了三个活口。那些掾吏是否也与巫祝同敛财?当时没说,可不代表我们忘了啊,更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啊。”
“既参与了,那就收回来嘛,算上利息,就按沛邑大户的利息来算,这么多年了也得偿还啊。”
“偿还不起?那就做劳役苦力,通通抓起来。铁矿山不是正缺人?能从那里逃出来作乱,我算他们有本事!”
那几人想到两年前金乌栖事件时留下的三个的巫祝,顿时明白过来……当初哪里只是因为功能抵过才活下来,这分明就是留着等到墨者的拳头够硬的时候当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