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守城吗?朝晋而暮楚,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看你们墨者才是不智!”
宫厩尹也问道:“你们墨者就说要天下定于一,又要选天子,试问如今天下,哪国国君可谓圣王?”
适摇摇头,表示谁都不是。
宫厩尹又道:“难道墨翟自认乃是圣王?”
适依旧摇头道:“巨子从不这样想,也觉得连昔日仲尼也非圣王。”
宫厩尹大笑道:“如此看,这天下便不能定于一!既不能定于一,你们墨者又将如何做才算是利天下?今日围宋,你们守宋;明日侵鲁,你们守鲁;后日占郑,你们守郑……难道有什么用吗?”
“况且,你们就算守城,也只能依靠三晋兵至才能解围,你们既认为天下无君可称圣王,那便只能征战不休。”
适笑而不语,起身冲四周一拜,叫墨者从怀中取出一图,就在帐内展开。
这图是手绘的简单天下,很多地方画的极不准确,但是整体上还是第一次将天下全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北方的燕、西边的秦、东边的齐、南边的楚。
蜿蜒的大致的海岸线、几字形的黄河……这些东西还是第一次用地图的形式直观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帐内的墨者早就见的多了,帐内的楚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天下,忍不住惊呼一声,起身观看。
楚王离得最近,盯着图上的楚地,看着那些山川、位置并不准确的大城,心中暗赞。
“原来天下九州,竟是这般模样。绘制此图之人,必走遍九州,见闻极广。能着眼天下者,除了君王,只怕也就是墨家这样的人物了。”
适道:“此时天下无圣王,亦无人可以定于一且利天下。但巨子曾言,两害相形、取其轻者,是为利。”
“如今天下强国,无非三晋与楚。”
“昔年华元、向戊,两次于商丘城外促使晋楚弭兵,以致天下安定数十年。”
“不动兵戈,国力难道不能强盛吗?人民不能富足吗?赋税不能增加吗?人口不能翻倍吗?”
“墨者已经讲清楚了道理,这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可以让天下二十年内财富人口翻倍,这正是利天下的办法。”
“如今,鲁、宋、卫、郑皆弱,夹于晋楚之间,兵祸连绵,这是巨子与墨家众弟子所不愿看到的。”
“若墨者说有办法,可以让各国不动兵戈,二十年内财富翻倍,难道不可以促成第三次弭兵会盟吗?”
所谓盟约,都是实力平衡的产物,对于盟约适并不信任,也绝对不想九州天下真的出现一种恐怖平衡,他只是在想办法欺骗楚人。
道理已经讲清楚,剩下的就是看墨者能否拿出一个让各国国君都心动的事物,来保证所谓二十年人口财富翻倍之类的承诺。
待适说明了情况之后,几名墨者出去从马车上取回了大量的铁制农具,还有一些其余铁器,叮当一声扔在地上。
楚人见过铁,但要么是陨铁要是是块炼铁,与适弄出来的这些铁器完全不同。
即便这些人是贵族,但是平日春日耕种的时候,还是要去田地中做做样子。
这些奇怪的铁器一经展示,适便道:“墨者有冶铁之法,使铁极贱于铜,家家户户均可以铁为器具。”
“农人有犁、铧、铲、锄;木工有斧、锤、刨、刀;矿匠有钎、镐……”
“铜器纵有六齐之分,依旧容易断裂,铁器却比铜器更为坚韧,同样的一个农夫拿着这些铁器,比起他们原来用的骨器蚌壳要快出数倍,则一个农夫则垦数倍之田。”
“墨者又有稼穑堆肥之法,可以让亩产增半。更有轮作休耕之技,百里之田可做二百里。”
“这些冶炼铁器的手段,墨者最为娴熟,天下不做第二家。”
“除了铁器,还有纺织、耕作、制器之法,均可数倍于前。”
“墨者既要利天下,这些东西便不能藏私,只是如果这些东西要是用来征战,又会让天下流离。”
“若三晋与楚能够再结弭兵会,一旦条约达成,墨者愿意让这些利天下之物在天下交通。”
“这还只是铁器,墨家并无诳语,日后还有更多奇技,均可以使各国不征战而民用赋税皆倍增。”
在展示了这些铁器之后,他又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听起来极为玄妙、墨者已经司空见惯、但楚人却不曾见过、但又相信的事物。
而适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道:“我要信你们的盟约,那可真是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