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历史上秦赵战长平,到最后都已经是强弩之末,粮食撑不下去,再打下去明年就要闹饥荒。
而且泗上这一次展示了攻城的能力,五年前展示了野战的能力,诸侯之间勾心斗角,必须要合兵一处才敢与墨家对抗,否则会害怕被各个击破。
合兵一处,消耗的物资会成倍增加。
区区五十万包括役夫民夫的农兵想要铁壁合围,那也是空想,一旦露出空隙以泗上的战略机动能力就可以单独击破。
砀山一战,就是为了告诉诸侯,不要试图分兵,真要干涉宋国和泗上开战,做好合兵的准备。
兵力越多,准备的时间就越久,留给泗上的机会和破局的可能就越大。
从情报上得来的消息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也是在考验墨家高层对于战略的判断。
面对不少人希望这就解除动员令的想法,适可以理解,但又不得不多说。
“动员这么多人,对我们而言,可能只是经济凋敝,民生受到影响。但对于诸侯国而言,可能就是一旦不能速战速决,那么明年很可能就要出现饥荒和内乱,尤其是我们的道义如火传播的情况。”
“国内越乱,我们的道义传播的越容易,这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现在宋国的局势已经稳定,但我们暂时还不能撤销总动员,还要继续维持一段时间。”
“我看这样,除了主力的几个军团外,剩余的动员兵力,在不解散建制的情况下,平均分配到各个村社,帮助种植收割,保证秋麦的种植。”
“军中割麦,本为军务,以往郑周交战也曾互相割麦,我们义师的士卒也都是农民出身,割麦种麦也非难事。”
“虽说从请报上判断魏韩未必出兵,但这种不出兵是因为各种因素作用下的结果。”
“我们的动员、宋国局面的快速稳定、魏楚之间的矛盾、我们展示出的军力种种,缺一不可,互相作用,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如果我们现在撤销动员,那么在宋国这件事上我们的底线也就暴露无遗,对于今后的谈判斡旋,并不有利。”
“宋国这件事,终究需要各国出面来解决。想要退一步,必须要先进两步。”
“我们的底线,是保持宋国中立、各国不得干涉、承认宋国的政变。但为了让各国认同这个底线,我们要做出的态度是要比这个更进两步才行。”
“商人售卖,还知道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呢。这种谈判,也是一样的道理,哪有直接给最低价的?”
如果持续动员,农业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即便是下达行政命令要求各个乡里村社都种植足够数量的土地,这也会因为人手不足导致极大的困难。
不过以这些年的存粮、以及如今的土地数量,就算减少一定的种植,在税收体系和物价体系之下,泗上这边可以比各诸侯支撑更久。
适望向了主管财政工商的市贾豚,问道:“商人那边情绪如何?”
市贾豚笑道:“商人重利,砀山之围的消息传来,他们奔走相告,都很高兴。”
“物价自然稳定,自从几年前咱们打击过一次粮食投机之后,商人们也都明白,就他们那点资本,想要和咱们对抗,实在是自寻死路。粮、棉的物价如今都稳定,商人也很聪明,不敢投机粮食,因为他们的那点资本,想要投机囤积,我们只需要一个大仓的存货就能把他们压死。”
“倒是之前有谣言,说我们要发行利天下债,这捕风捉影的事,自从砀山被围之后,打听到人极多,更多的商人手里捏着黄金和铜,想要投利天下债中,以求获利。”
“商人对我们的信心充足,至少现在是充足的。他们可不会去管自己是出生在洛邑还是安阳;临淄还是郢都,他们需要的只是利益。如果战争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么他们就乐于投资。”
“其实我们都清楚,就算是现在,我们还没有真正的总动员。连利天下债和粮食价格管控法令都没有实行,这算什么总动员?”
商人重利,当年中山复国一事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中山复国,是墨家牵头,商人出钱、墨家出武器,愣生生把魏国在中山的统治终结。
商人才不会管中山复国对于利天下的意义,他们在意的只是中山君给出的专营权作为抵债的利益:盐、铁、马匹、毛皮这些东西的专营权,抵偿了当年商人的贷款。
如今泗上这边也是一样,宋国对于商人而言最大的诱惑,在于土地。
在保证一部分农民分到土地的前提下,大量逃亡贵族的土地都要被拍卖,这是商人们在意的利益,所以砀山被围宋国局势稳定的前提下,商人们对于泗上的征战是支持的。
同样是土地,在宋国和在南海的价格是不同的,在宋国若有千亩土地,种植燃料、棉花、粮食,依托着泗上的工商业消耗,那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宋国并不缺乏人口,尤其是如果墨家选择不接管宋国只是在保障自耕农、工商业者利益的前提下进行变革,农家所代表的那些失地农民的力量是不足以掀起大浪的。
只不过关于发行利天下债券的说法也只是个市井传闻,但从商人的关切程度上看得出来商人对于泗上的实力很是信任,只要经济不夸足以支撑,那么泗上就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泗上如今的工商业品的利润所得,大体上是一种三足鼎立的方式。
宋地齐西南淮水流域是一部分市场;泗上内部是一部分;南海以及南海周边的蛮荒地区是一部分。
只要泗上这边不出现败亡的表现,那么对于商业的影响虽然有,却也不足以伤筋动骨。
这一次泗上算是面临一次不大的危机,毕竟有点和各路诸侯开战的意思,适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演练。
动员、农业、工商业、民心、舆论等等一系列的演练,使得泗上的执政集团能够吸取经验,学会处理,以为将来真正开战做足准备。
商人阶层,墨家信不过,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求利。
就像是当年中山复国事,魏国的商人大量投资中山以牟利。
这事放在泗上,也是一样的,指望他们有利天下之心那未免太过幼稚。
只要有利可图,可能这边泗上正在和魏国交战,泗上的商人就能把粮食运送到魏国的城邑中。
然而只要泗上能够一直胜利,让大部分商人感觉这时候投资其余诸侯无利可图,那就足够。商人喂不饱,但此时的天下是个比烂的天下,泗上不是商人的理想国,却至少比诸侯那边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