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逢池的这间小屋之内,争执已经到了最剧烈的程度。
数天来,按说应该唱主角的墨家,一言不发,只是让那些速记员不断地记录着谈话的内容。
口舌如兵,剑拔弩张。
秦要西河,楚要大梁,魏“据理力争”,赵阴阳怪气,齐间而挑唆。
到傍晚的时候,围坐的圆桌上终于传来适的声音。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这次会盟,本来就该是魏楚韩墨四家唱主角,却不想秦国喧宾夺主。
等到适开口,魏击韩猷熊疑等人均不做声。
适双腿用力站起,环视四周,低声道:“我听了两日,唇枪舌剑,可我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的都是君王私利,竟无一句百姓民众之利。”
“秦夺西河,魏守西河,我只想问,百年前西河属秦吗?三十年前西河属魏吗?”
“魏夺西河,可曾有利民之策?秦要西河,可有让民众得利之法?若无,那么西河归属于秦、归属于魏,又有什么区别?”
“墨家三表之言,诸君想来也听得多了。我只问,你们所谋求的这些,能够使得民众得利富庶吗?能够使得人口增加吗?能够使得国民财富总和增加吗?若不能,皆为私利,皆为不义之争。”
秦国因为重用叛墨的缘故,对于墨家的说辞早已熟悉,只听此一句,秦使心中大喜。
暗道:“这就是墨家所谓的狗咬狗啊!如此看来,西河之争不义,魏不义,我也不义,墨家必不会管!”
秦国很明白,西河之争,此时此刻,墨家认定这是“狗咬狗”,就是对秦国最大的支持。
因为秦国不需要盟友,需要的只是没有人干涉就够,隐阳一战魏国已经露底,外强中干,击狐假文侯之虎威!
魏国却听出来另一重意思。
既然秦国占据西河没有尊从墨家的所谓三表,魏国也没有,那么两家都是不义。
在都是不义的前提下,谁先进攻谁就是引刀兵之祸,便更为不义。岂不是说,墨家支持的是西河维持现状?
然而西河归属于谁,适一点都不关心。西河是魏国的,也是秦国的,但终究是诸夏大一统的。
他只是在找个借口掀桌子而已。
面对着这些此时天下的诸侯和有权的大夫上卿,适已然是见的多了,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青涩模样。
他暴喝一声,怒目圆睁,大声道:“我们墨家今天坐在这里,不是来做强盗分赃的,是来利天下万民、为天下万民谋利的!”
“这是我们的底线,若不然我们和你们这些为了谋求一己之利、谋求奉天下以养一人的王公贵族有何区别?”
“西河之事,你们只在争论归属于谁,却从无一人谈及归属之后该怎么做才能让民众得利。”
“郑国之事,你们争夺城邑,却从无一人谈及新郑城中民众的契约。”
“今日之会,为的是弭兵。可为什么弭兵?不是因为各国都打不动了不得不弭兵,而是因为弭兵之事有利于天下万民!”
“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次逢池之会,我墨家数万人之意,已经讲的清清楚楚,都在那张《报天下人书》之上。”
“郑国之事,便为其始。”
“楚国后退三舍、魏韩后退百里,恢复一年之前郑国的土地。”
“郑君可以存在,民众推选贤人为代表,共商大事。”
“土地归民众所有,分配土地,使得每个农户都有一份不可转让的足以谋生的土地。”
“法令之主体为个人,人皆有私产,工商税赋,量出为入,由民众商定。”
“推选贤人为执政之官长,制定政策法令。”
“考试选拔贤人为行政之官吏,收税修水农正之事,有才者任之。”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事其所喜。”
“此方为利民之举。郑之归属,我们墨家不关心,哪怕没有郑君也没什么。”
“我们关注的,是能否做到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事其所喜。”
“若能做到,魏楚韩齐秦谁都可以。”
“可如何做到?要做到,就必须要合于天志。怎么才算是合于天志,就要按照《报天下人书》中所说的那般做方可。”
“天下百家,诸夏百姓,谁人不盼着将来天下大同?”
“若是郑之一地都做不到,那么天下纷争,也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这一次逢池会,也不过是强盗分赃而已!”
若是二十余年前,适说这番话,怕是有杀身之祸。
可现在,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并且怒拍了一下圆桌,众人也只是不语。
这时一人站出道:“我本以为,君为墨家巨子,面对天下诸侯,必有惊人之论。却不想包藏祸心。”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