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策一出,公子的心腹吓了一跳。
不说军队暴走诛杀国贼主动政变这样的事从未有过,便是主动开战让墨家宣战这件事,更是会让天下震惊。
他颤抖着问道:“如此一来,只恐墨家北上……”
庞涓冷笑道:“鞔之适善用兵,岂不能主动被动之别?”
“如今诸侯汇聚洛邑,说是朝见天子,难道鞔之适会信?他自是知道这是诸侯在商量反墨之事。”
“然而墨家新得楚地五千里,一时无力北进,所以只当不知。我军若挑衅,墨家也必不会轻动,而是会选择宣战而不动兵。”
“墨家现在的局面,需要的是时间。三五年之内,若是南阳江汉未复,天下无可制墨家者。”
“而诸侯岂能不知?所以诸侯必要主动进攻,而墨家只要守住就好,而诸侯主动进攻,必要一齐用兵,数路齐进。”
“若是墨家真有能力北上,他岂能坐视诸侯会盟?若他尚有余力,必会趁着诸侯会盟不成之机,以攻代守,无论是破韩、卫、魏、齐任何一家,则诸侯便无力进攻。他既不做,非是不想,实不能也。”
公子心腹琢磨了一番,觉得似有道理,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若是这样,诸侯就必须要快点放弃分歧,先把反墨之事商量出个结果。而到时候公子缓已亡,魏国若不安定,墨家便可威胁到齐、韩?”
庞涓胸有成竹,点头道:“成阳,接连卫、齐。一旦诸侯怨怒,我们便以成阳撤军防备诸侯干涉为名撤军,齐卫必恳求我们不要撤,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大梁,连接韩之飞地,我军若作势欲弃大梁,韩国必会和任何想要继续割魏的诸侯拼命。”
“事已至此,地不可不割,但这么一争,便可少割。况且若是这样局面再去割地,那便是顾全大局以为大义,而非被各国压迫。”
“西河卒入都城,便可威慑不亲公子者。诸侯不敢让魏国在此时大乱,也必不会推波助澜。事便可为。
“对墨一战,若大胜,韩齐秦皆强,于魏不利;若大败,则墨家北上无人能挡,于魏仍不利。是故,只有小胜、小败,于公子最利。”
“可以趁机变革,以武卒老兵为士、司马长、伍长,重建军队。墨家陈兵在前,公子便可收拾旧贵以集权,诸侯不敢让魏国乱起来,定不会支持那些旧贵。”
“魏国复兴,唯有此途。”
公子心腹道:“此事滋大,非我能主。我要即刻前往洛邑……”
目送公子的心腹离开,庞涓心中另有打算。
在他看来,魏国的路,只能这么走下去了。
他在西河许久,久历军阵,又多读书,看出了魏武卒的问题所在。
三十年前,魏武卒是天下第一强军,无可否认,因为魏国是第一个搞纯步兵方阵的,也是第一个开启了半募兵加府兵制先河的。
那时候魏国四面扩张,每一次扩张便意味着土地、人口,便意味着可以让军功转化为实在的利益。
三十年前,魏武卒们都还年轻,一旦被选拔,整日脱产训练,真的是可以做到一个打五个农兵的。
一个新被选中的魏武卒,家中有足够的土地,家中的兄弟父母不需要服役,只需要在家耕种,家里的一切都是从军之人赚来的。
一些立下了军功的,还能有奴婢隶农,从而使得家庭可以养得起一个真正的脱产士兵。
除了军中发的兵器、弩箭等,自己还可以购买更好的皮甲、自备驼载货物的马匹。
那时候没有火器,没有火药,甚至劲弩都少见。
那时候弓手还是以村社的乡射制度选拔出来的,各国的弓手数量都不多,秦国还在用古旧的战车。
脱产训练的武卒防守反击和结阵冲击,无人可挡。
然而,三十年后,种种问题开始显现。
越来越多的脱产武卒老了,老了之后让儿子接任,战斗力就难免下滑。
魏国二十年打了三四场大战,战战皆败,根本没有多余的土地和人口奖励军功。
泗上的火药和火器改变了天下的局势,青铜车战时代无敌天下的武卒,在新时代下已经落伍。
一个秦人的火枪手,可能只是一个训练了一年的农夫,一样可以用简单的手段打死一名脱产训练了二十年的武卒。
火药的出现,在三十年前拉近了泗上那群农夫和脱产的士阶层在武力上的差距。
放到西河,也是一样。
这些新兴的军事自耕农或者叫军功小地主太昂贵了,都是冷兵器的时候整日训练的优势太大,一辈子服役和那种平时训练几日战时征召的农兵大不相同。
可现在,一名武卒的开销足够供养四五名征召起来编练军阵的士卒,而四五名手持火铳列阵对射的士卒是可以胜过武卒许多的。
魏国没有强制分家,武卒的待遇是按照家庭计算的。
所以魏国经常会有一些十几口人的大家庭。
这种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因为供养出了一名武卒,所以他们不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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